而聖地亞哥還在指揮屬下忙裡忙外,似乎遇見了什麼更大的難題。
金佑榮還沒有下舞台,就見台下有點小騷動。
“不能再撤銷了,我們不能再失去歌手了,也不能臨時調整,我的天啊,你不能這麼做!”
聖地亞哥已經急得滿頭大汗,他提高了一些音量,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
他的眼前是宮崎秀一。
容修意外地望過去,下意識地覺得可能出了什麼亂子。
不論是宮崎秀一,還是聖地亞哥,都可以稱得上他的朋友,他不希望朋友之間發生誤會。這麼想著,容修就抬步要過去——
然而,還沒等邁開腳步,容修的手指就被握住,他扭過頭,目光撞在那雙桃花招子上。
勁臣緊握他的手指,抬眸緊盯著他。
那雙眼睛泛著光,眼底除了濃得散不開的溫柔,還充滿了擔憂和提醒,而後勁臣對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不能再惹事了。容修從他的眼裡看到了信息。不要過去,容修,不要過去,我害怕,彆再出事了。
容修垂著眸子,和勁臣對視著,臉上表情平靜。
勁臣沒有避開目光,他心裡很清楚,這麼做,也許先生會覺得他自私,但他不在乎。展會事件之後,他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息事寧人,低調行事,平安地度過今晚。任何人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與“容修平安”相提並論。
勁臣緊緊抓著他的手指,久久沒有放手。
本來已經做好準備,以為容修會失望,或對他責備,但是,勁臣仰頭望了片刻,在那張英俊而又平靜的臉上,並沒有看到任何不悅的情緒。
就在勁臣想要解釋什麼的時候,容修忽然笑了下,反手牽住他,另一隻手臂伸開,把勁臣往身前一帶。
勁臣一下撞在他胸膛,下意識摟住容修的腰。
像是為了躲開周圍人群,容修將影帝整個人撈進懷裡,在他耳邊說:“不會有事的,那是我們的朋友,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那道嗓音異常柔和,帶著商量的語氣,勁臣抬著眼,看到容修平靜眼底暗湧著的情誼,綿軟的心臟一下就動搖了。
容修就是這樣的人啊。
而他攬著的腰結實有力,肌肉硬邦邦的,勁臣強忍著抱上去的衝動,輕輕地“嗯”一聲,跟容修一起往舞台側邊走。
“怎麼了?”容修和勁臣從人群裡出來,來到聖地亞哥和兩位日本明星身邊。
聖地亞哥苦著臉:“宮崎說,要取消他的表演,你知道的,我們已經有兩個缺席的節目了。”
“為什麼?”容修觀察宮崎秀一的表情,“你不能這麼做。”
“即使我不表演,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酒井會登台。”宮崎秀一垂著眼,“或許她可以多唱兩首歌。”
“可是我隻準備兩首歌。”日本女歌手為難地說。
容修看向女歌手。
她一臉無辜:“經紀人隻通知我準備兩首歌,我不是創作型歌手,沒有練習更多的彈唱歌曲。”
她說得理直氣壯,她身後的經紀人也不出聲,顯然並不打算幫助宮崎秀一。
而宮崎秀一的身邊隻有一位助理,看上去勢單力薄。
這邊的動靜引起周圍人注意,附近也有一點騷動。
金佑榮站在舞台上,起初茫然,隨後就皺起了眉頭。
舞台附近的觀眾們,注意力都投向了台側。
自然吸引了記者,大家都希望酒會有更吸人眼球的報道可以寫,於是都好奇地往這邊張望。
金佑榮剛唱完歌,還站在舞台上,整個人都不怎麼好。
此時,容修站在人群裡,異常的醒目,他的身邊赫然就是柏林影帝,名媛女星們的視線都集中那兩人的周圍。
明明剛才是自己的主場,為什麼所有風頭都被那兩人搶走了?
容修。
又是這家夥。
長成那樣,還是玩搖滾的,一看就是個花/心漢,他身上到底什麼魅力,為什麼把女人們迷成這樣了?
金佑榮很快冷靜下來,之前展會事件的後續發展,他已經嘗到了教訓,沒有必要再重來一次。眼下要利用的,就是這次難得的機會。
金佑榮也不等記者們拍照了,下了舞台往那邊走,直接來到宮崎秀一身邊。聽說了情況,他的目光落在對方臉上,上下掃了一圈,嘴角勾起的弧度越發嘲諷。
“演出名額難得,”金佑榮說,“你這樣,辜負了王妃的好意,還是說,王妃的邀請,給你造成了困擾?”
金佑榮用拗口的英文問了出來,隨後旁邊就有人說出疑問:
“是啊,為什麼拒絕表演,這是很失禮的行為。”
“既然不表演,當初為什麼要報名?”
“這是很不專業的行為,歌手臨場拒絕演出,是重大的演出事故,在任何國家都一樣。”
四周傳來鄙夷的議論聲。
逼問之下,宮崎秀一低著頭,一咬牙,道出了原因:“因為我不會彈鋼琴,酒井以為,我今晚會缺席酒會,所以沒有準備為我伴奏。抱歉,我沒有辦法表演。”
不會彈鋼琴?這是什麼理由,他不是出過唱片嗎,還有MV,他坐在鋼琴前彈奏,難道隻是做做樣子?
旁邊兩位記者對視了一會,又看向一臉灰色的宮崎秀一。
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弱點,這種自爆行為,顯然也是破罐子破摔,他是真打算退出娛樂圈了?
《大馬皇宮群星亮相,酒會現場驗明正身,某歌手拒絕表演,原因竟是……》
宮崎秀一徹底完了,一點懸念沒有,肯定要涼透了,說不定他連唱歌也是假唱呢!
這下有好戲看了。
不過,即使宮崎秀一這麼說了,聖地亞哥也沒有當即同意。
他直勾勾地瞅了宮崎秀一很久,失望地說道:“我的姐姐現在就在樓上,她很期待你的表演,你是他點名邀請的客人,我沒有資格劃掉你的名字。”
這一句話如同驚雷,所有人都抬頭望上去。
天井直通樓頂,四周是華麗的樓梯和走道,王妃在哪一層,眾人並不清楚。
宮崎秀一頷首不抬眼,隻是一味地道歉,不知是日式禮節,還是實在羞愧:“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
“那就清唱嘛,”金佑榮對聖地亞哥笑了笑,“如果,連唱也不能唱,不如把機會讓給彆人,反正在場不能唱歌的歌手,也不是他一個人。”
——“讓給彆人?讓給你麼?”
這一聲嗓音澄澈。
顧勁臣一開口,周遭眾人安靜下來,過於直接,金佑榮直接噎住了。
勁臣本就因為探戈的事一直“身心都有火”,展會的事更是不爽,他的目光從宮崎秀一臉上移開,定定地望著金佑榮,“您剛才是什麼意思?”
容修原本注意力全在宮崎秀一身上,他腦子裡全是對方在冰上意氣風發的模樣,為什麼會變成如今的地步?
一場友誼第一的明星比賽,竟然可以把一個人毀成這樣?
正當失神,勁臣的聲音讓他驚醒過來。
此時容修才正眼看金佑榮,不由怒極反笑。
什麼叫“不能唱歌的歌手”,難道是在說他和勁臣?
不過,眼下不是打嘴仗的時候,容修對聖地亞哥低聲道:“這是你姐姐的宴會,不要再引人注意,我們再想辦法。”
聖地亞哥抿了抿嘴,環視了一下四周。
身旁的工作人員們小聲安慰他:“先生,算了,何必為了這種小事鬨得不愉快。”
“就像金佑榮先生說的,把機會讓給彆人吧。”
“在場數十位亞洲級彆製作人,很多明星願意臨時報名的,我私下裡去問問?”
讓給彆人?臨時報名?還要上趕著去問?皇宮酒會那麼廉價嗎?這裡是多少當地明星夢寐以求的舞台,結果,這個缺席、那個取消的,傳出去自家姐姐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嗎?
本想趁這次宴會,展示一下工作能力,沒想到處處碰壁,到處都是難題。
這位小國舅爺鐵青著臉,對眾人抱歉地點了點頭,“知道了,已經沒有事情了,演出繼續。”
說著就先失陪,從秘書手中拿來手機,避開人群去通電話。
好在宮崎秀一事件,並沒有引起大騷動,臨時取消皇宮演出,其實是非常重大的事件了。
周圍人群疏散了,但還是有一些記者關注了這邊的情況。
明星們不冷不熱地打量宮崎秀一,而日本女明星此時也登台了。
金佑榮離開時,表情微妙地瞟了幾人一眼,笑著小聲咕噥了一句什麼,像是打招呼先告辭。
對語言十分敏感的勁臣皺了眉頭,事實上,那句話其實並不中聽,用中國話說就是“空有其表”的意思。
勁臣朝金佑榮的背影望去,轉回來時,又看向容修的側臉。
並沒有從容修的臉上看出什麼情緒,勁臣輕輕舒了一口氣,金佑榮剛才說的是韓語。
勁臣從沒見過容修看韓劇,也沒有唱過韓語歌曲,容修大概是聽不懂的吧?
聖地亞哥打電話回來之後,露出為難的表情,他看了一眼仍然低頭不語的宮崎秀一,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來到容修的麵前。
聖地亞哥示意了一下手機,對容修道:“我姐姐托我帶句話,她問,容修,您考慮好了嗎?”
容修微怔。
“你們彆看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聖地亞哥整個人快崩潰,他意識到自己可能並不適合這份工作。
剛才他打電話給姐姐,彙報了情況,姐姐忽然就問,容修考慮好了沒有。他一臉懵逼,是不是考慮好了,難道不是應該問宮崎秀一嗎?
沒等容修開口,勁臣身形一動,踱步上前,擋在了聖地亞哥的眼前。
然後他伸出手,輕捉住了容修的小指。
顧影帝的舉動,令周遭幾人都愣住,容修也是不明所以。
勁臣仰起頭,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對他的先生提出要求:“我想您登台。”
容修垂眸看他,勁臣直視過去,語氣帶著堅定和任性:
——“我想看到您登上那個舞台。”
容修低頭端詳他良久,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笑意。
隨即容修轉身,對宮崎秀一道:“你真的放棄了麼?”
宮崎秀一渾身僵住:“……”
容修先生想要這個名額?
容修凝視他,語速很慢,“真的,不想再表演,打算放棄了?”
所有人都懵了下,因為容修說的是日語。
宮崎秀一也怔住,他的睫毛顫了顫:“容修先生,我願意讓出名額給您……”
“讓?這是運動員會說出的話?”容修勾唇深意一笑,“失去金牌的那場比賽,你讓我麼?”
宮崎秀一猛然抬眼:“沒有,我竭儘全力!”
“所以,我隻問你,”容修字斟句酌,“即使在冰上一次次摔倒,也會一次次爬起來繼續向前滑的你,真的決定確定要放棄麼?今晚之後,回到日本,你不會後悔麼?”
宮崎秀一眼睛睜大,迎著容修深邃的目光。
這個問題直擊靈魂深處,無數個深夜他問自己,他失去了一切,再也沒有人喜歡自己、支持自己了,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是不是要退出娛樂圈,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業?
就在這時候——
“王妃?!”有人低呼了一聲,眾人齊齊抬頭。
王妃一身晚禮服,出現在二樓的長廊!
歐洲古典的鵝蛋臉,深棕色卷發,她剛產下王儲,孕期豐腴的身材還沒瘦下,遠遠望去,說不出的高貴優雅。
她卻並沒有下樓梯,隻是站在高處,靜靜地凝望著宮崎秀一的方向,又對初次見麵的容修微笑。
“她在對你笑,像在打招呼。”勁臣提醒道。
容修望向那道身影,他看不清楚,隻對她微微頷首,隨後眸光落下,凝視著宮崎秀一。
宮崎秀一仰著頭,與端莊的王妃遙遙對視。
良久,他收回視線,忽然捏緊拳頭,盯著容修的眼睛,用日語回答:“不想!不想放棄,我想登台,我不想放棄!”
“哦。”輕飄飄的一聲,“很有氣勢。”
宮崎秀一:“……”
容修:“我知道,你們國花,是櫻花,Sakura,比賽之前,在紐約酒店的走廊裡,你哼唱過的歌。”
宮崎秀一迷茫:“您聽到我唱歌了?”
“不經意,失禮了。”容修輕聲唱了一句,“這一首。”
宮崎秀一:“您的意思是……”
“很好聽。”容修隨口道,在勁臣耳邊叮囑,“你告訴他,一會他唱這首,我給他伴奏,找個歌詞給我。”
容修說完,轉身往封凜的方向走。
“好。”勁臣笑了開,拉住宮崎秀一,對聖地亞哥道,“容修說,宮崎的表演,可以繼續。”
“真的嗎,太好了!”聖地亞哥驚喜,忽然意識到什麼,忙問,“那麼,容修也會唱歌嗎,安排在壓軸?”
勁臣實話實說:“我不清楚。”
能說服容修登台,已經很不容易了,畢竟樂隊兄弟們不在身邊,身為樂隊主唱,他並不太願意一個人登台唱歌。
宮崎秀一:“可是,容先生說的那首歌,我不太熟,合作能成功麼,我們也沒有機會排練。”
顧勁臣:“沒關係,他聽過你唱,會配合你的,他需要一份歌詞。”
宮崎秀一:“?”
不是不經意路過的嗎,容修到底是什麼神人啊。
儘管周圍人並沒發現,但宮崎秀一心裡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眼下的局麵,於是他沒有跟隨容修的腳步,而是感激地看了勁臣一會:“謝謝你。”
勁臣擺了擺手,望向遠處:“中國有句話,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彆客氣。”
宮崎秀一入神地看著顧影帝的側臉。
顧勁臣望向人群的方向,桃花眼兒微咪,目光悠遠,看上去深不可測。
然而,顧大影帝的內心卻是這樣的——
身為粉絲:金佑榮是誰,自家愛豆比他強百倍!
身為sub: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值一哂,自家先生比他們強百倍!
身為顧勁臣:其實更多的是私心,他希望容修能得到更多機會,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更重要的是,不想忍氣吞聲。
如果有人蔑視自己,他或許會忍,畢竟他是臥薪嘗膽一路忍過來的,但是,有人小瞧愛人,他忍不了。
這邊事件終於解決,國舅爺心情大好,如沐春風。
而封凜那邊,卻是焦頭爛額,一片忙亂。
避開人群,外邊的露台上,封凜一臉緊張,聽到容修說要登台,封大金牌一個頭兩個大。
什麼?自家藝人又要搞什麼妖蛾子?!
一點準備也沒有,突然說要登台,之前說讓他展示才藝,他還興致缺缺。
這是什麼皇宮宴會,原則呢,流程呢,儀式感呢,怎麼說臨時加個節目,就隨便加個節目?
封凜腹誹半天,怒道:“什麼日本櫻花,你連聽也沒聽過吧?”
“聽過了。”容修指了指身邊的宮崎秀一,“滑冰比賽前一晚,他在走廊裡唱過。”
封凜:“??”
你隻聽那麼一會兒,就要給人伴奏?這是國際盛會,全球關注,翻車了誰能擔這個責任?
而且這個小日本鬼子他自己都不太會唱!
這是在坑害自家藝人啊!
運籌帷幄的封大金牌終於不淡定了,他腦袋嗡嗡響,不僅被迫害妄想症發作,還在心裡毫不紳士地罵出了臟話。
封凜見說服容修不行,直給勁臣使眼色,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勁臣笑而不語,接過花朵遞來的平板電腦,查找到了網上的歌詞。
還貼心地把歌詞中難讀的漢字換成了平假名。
可還記得當初的《我還年輕》,容修也是聽過一次,隻有一個提詞器,唱得全場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