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 白翼在練琴的時候,容修直接奪下了他的貝斯,逼著他唱了一遍那首寫了一半的《心裡的我和我》。
是一首朋克風, 在天台那天夜裡, 白翼鬼哭狼嚎唱的,容修感覺非常好。
白翼在地下室又嚎了兩遍,容修飛快地將那首歌完成了。
創作完成之後沒有編曲,直接樂隊和了兩遍,然後容修就開唱了,樂隊成員們都覺得, 這首歌非常經典。
用白翼的話說,就是人格分裂。
在爵士酒吧彈奏的那支貝斯曲,《開槍自殺的理想家》,是容修定下的貝斯獨奏曲目。
大型演唱會上,如果白翼想完美演奏, 就不能像容修在小酒吧那樣清彈了, 要搞氣氛需要伴奏。
這支曲子, 容修的創作靈感,來自於雷鳥樂隊過世的主唱。
白翼一直想演奏給戈強聽一聽,他甚至委婉地對兄弟們提出了建議——
演唱會上,他演奏這支貝斯曲時,是否能與戈強大哥合作?
和彆的樂手合作,也就意味著,可能要替換掉自家人,剝奪自家兄弟的出鏡率。
如果換成彆的樂隊,被替換的樂手分紅可能也要減少。
白翼是個感情動物,他覺得, 這支曲子的首演,對戈強的意義重大,所以他毫不避諱地提出了這個想法。
DK樂隊內部感情和諧,沒有那麼多的小心思和彎彎繞,男人們彼此了解,通情達理,大家都明白,二哥為什麼有這個提議。
而且,如果由雷鳥的前鼓手,與DK貝斯手完成這支曲子的首秀,那麼賦予曲子的意義將會無比重大。
這天早晨,晨練的時候,大家一起討論了一下。
兄弟們都覺得,白翼的想法,其實是十分牛逼的,各個方麵。
聶冰灰:“懷念逝去的搖滾大哥,這就是搖滾精神啊,搖滾人的偉大友誼!”
沈起幻:“也會更有噱頭,也許會成就經典。”
幻幻更理智一些,他考慮的是後期宣推。
如果演唱會上,白翼在演奏這支曲子時,戈強能擔任鼓手,就有了一個炒作點。
能不能出圈姑且不提,肯定會有一個流傳度,而不是演唱會上白翼彈完就完了。
而要被替換掉的崽崽,也沒有對“暫時下台”有意見,反而相當地簡單粗暴——
崽崽就快累趴:“真的嗎?也就是說,如果強哥同意了,我就可以有三分鐘的休息時間?那簡直……嗚嗚嗚太好了……”
事實上,四十多首歌,全程打鼓,鼓手的任務過重,哪怕隻休息三分鐘,也能為後續蓄力,對體力欠佳的鼓手來說格外重要。
得到崽崽的同意之後,大家也鬆了口氣。
就這樣,排練到《開槍自殺的理想家》這天,男人們欣然同意了白翼的計劃,並且答應配合他說服戈強。
不過,光是這邊一頭熱,肯定不行。
容修表示,前提是,他的曲子一定要先得到戈強的欣賞、肯定與喜愛,而且,還要有共鳴,有感覺,並且打從心底渴望與白翼一起登台獻演。
隻有這樣,他才會把曲子交付出去。
容修不就是這樣的性格麼?
——你要肯定我,喜歡我,相信我。明確,並堅定地,告訴我,願意與我在一起,才行。
不過,作為一支獨奏曲,沒有一句歌詞,也不是熱門樂器,還是罕見的貝斯曲,戈強能從中聽出什麼呢?
樂隊兄弟們為戈強捏了一把汗。
對戈強來說,這著實是一個難得的展示、露臉的機會。
但是,如果他聽到曲子之後,並沒有聽出其中意義,沒有什麼感覺……
那就是磁場不合了,容修是一定不會把曲子交給他的。
於是,這天上午,樂隊男人們都在等著島島樂隊過來,然後把這支曲子演奏給戈強聽。
沒想到,不朽自由樂隊提前過來了,原本定的是中午。
*
不朽自由樂隊,將會作為助陣嘉賓之一出場。
今天連煜過來,說是要找DK男人們商量一下演出事宜,順便一起玩耍。
龍庭彆墅裡,三支搖滾樂隊齊聚,真正變成了搖滾大佬們的聚點。
容修還稍微擔心了一下,特意對社區管理人員打了招呼,生怕有熱情的朝陽群眾把他們送到警局去。
玩搖滾的,有多鬨騰,可想而知,地下排練室裡,陽氣過盛……
容修直接給狄利大師打了電話,告訴他今天彆過來了,不然那個老小子還得準備速效救心丸。
“坐這兒。我們有個曲子,你們聽聽。”
白翼拉著戈強坐下,並沒有多透露,隻道:“是貝斯的。”
一看二哥這表情,就猜到了,戈強笑道:“貝斯solo?”
白翼傲然道:“是一首貝斯獨奏,完整的貝斯曲。”
戈強詫異,連煜也有點驚訝,兩支樂隊一齊望向各就各位的DK兄弟們。
一聽是貝斯曲,蚊子首先興奮了,驚訝道:“真的嗎,原創?是熱搜上那首嗎,iVocal論壇那個?”
容修點頭:“嗯。”
那支曲子在搖滾論壇大火,歐陽繁星也是兩眼發光:“iVocal視頻上隻有不到三十秒,二哥要在演唱會上完整演奏?”
白翼背上貝斯,神秘一笑:“你們聽著就是了。還有,老戈,你準備今晚請我吃烤串吧。”
戈強:“?”
樂隊男人們準備就緒,白翼回頭給兄弟們信號。
地下室裡,貝斯低沉的音色響起。
和容修在爵士酒吧的演奏效果一樣,開頭是沉重的、充滿懸疑色彩的低音。
震顫的音符,深沉而又靜謐。
與在酒吧不同的是,貝斯曲有了伴奏。
緊跟著,鼓聲輕響,電吉他旋律流淌而出,將貝斯沉重醇厚的低音托起來。
悲傷的旋律在耳畔蔓延,低音下潛到最深,在黑暗中緩緩流淌。
隨著曲子層層遞進,技巧越發嫻熟,節奏越來越快。
比容修彈奏得更為熟練,也更加硬朗豪放。
如果說,容修指間流淌的是藝術家的失意,那麼京城小伯頓的貝斯,就真的變成了一把槍。
從它失落蒙塵,到它的主人終於為它裝上子彈。
排練室裡,所有人都沉浸在這支曲子的故事當中。
負責吉他伴奏的是沈起幻,容修沒有參與演奏。
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聆聽上,爭取在排練期間讓曲子儘善儘美。
樂曲進行到尾聲,一個短暫而又震撼的休止。
緊跟著——
“砰!!”
白翼的目光落在戈強的臉上。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戈強淚流滿麵。
容修早就看到戈強的表情,在曲子演奏到三分之一時,戈強就怔怔地望了他一眼。
戈強抹了把鼻子,一時間沒有從曲子帶給他的震撼中走出來。
白翼跑到戈強身邊,急問:“怎麼樣?”
戈強難以置信:“我以前說的那些……有的沒的,容修都記住了,還寫了曲子?”
容修饒有興致地反問:“你聽出來了?”
“當然啊!這是……這是我們的曲子!”戈強握拳,“太棒了,真的太棒了,它叫什麼?”
容修沒有開口回答,白翼轉頭看了他一眼,對戈強低聲:“《開槍自殺的理想家》。”
“理想家。”戈強反複呢喃這兩個字,哽咽地吸了下鼻子,“沒錯,大哥是個理想家。”
而坐在排練室沙發上的歐陽繁星,一直保持著沉默,他望著白翼的方向,幾次欲言又止。
白翼和戈強聊了一會之後,注意到歐陽繁星的視線。
起初,白翼沒理會,兀自與戈強、蚊子聊這支貝斯曲。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餘光裡歐陽繁星還在看他,白翼有點被盯毛了,實在忍不住,突然扭過頭盯住歐陽繁星。
歐陽繁星嚇了一跳,目光躲閃不及,和白翼對視上了,半天沒有挪開視線。
歐陽繁星張了張嘴,感覺到身邊的連煜懟了他後腰一把,這才回過神,大著膽子深吸一口氣,喚了一聲“二哥”。
“我能學嗎?”歐陽繁星終於說出了口,“剛才你彈得太牛了。”
白翼聞言一愣,抬手掏了掏耳朵。
這還是那個目中無人的小星星嗎?
逐漸地,白翼的嘴角一點點勾起,露出一抹京城小伯頓的笑容:“你想跟我學?”
歐陽繁星點頭,白翼彈奏的幾處,都是很少會用到的技巧。
貝斯的基本技巧有三十多種,由淺入深將它們全部掌握,絕非易事。
而歐陽繁星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看白翼演奏,他清楚地看到了,除了常見技法之外,白翼還在這支曲子中,使用了自創衍生技巧,他甚至看到了西班牙吉他的彈奏手法,這讓他大開眼界。
“可惜啊,我不收徒弟。”白翼笑道。
歐陽繁星抿著嘴:“……”
其實,上次不朽自由專場,歐陽繁星回去之後,就又找出了白翼的所有演出視頻,比平時更用心地將它們反複聆聽分析。
他還用了慢放,仔細觀察白翼的演奏手法。
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連煜隊長會對他說那些話,為什麼會把“京城小伯頓”作為樂隊貝斯手的目標。
每次以為“追上了”的時候,都會發現,自己和這人之間,有著遙不可及的距離。
歐陽繁星尷尬地笑了笑,而後抿著嘴唇,垂著眼睛,他沒再說話,看上去低落又無力。
白翼歪頭打量他好一會,隻覺一陣好笑,他揚著下巴,笑道:“以後也一樣,沒有徒弟,隻有兄弟。”
歐陽繁星一愣,猛地抬眼:“二哥……二哥!”
“哎,知道啦,吵吵什麼?”白翼擺了擺手,白了連煜一眼。
眼中信息再明顯不過:這就是你帶這小子過來的真正目的吧?
明明隻約了連煜。
結果,連煜拖家帶口,把整支樂隊都帶來龍庭了。
於是,這天和戈強碰了頭,容修幾乎沒怎麼和他深聊,就敲定了這支曲子的演唱會合作。
不用深聊,全在音樂裡。
之後就是配合排練了。
也就是說,白翼的貝斯獨奏時,容修和崽崽兩個人,都會得到一個絕對休息時間。
而冰灰和沈起幻的任務也較輕,鍵盤鋪個和弦,吉他溜個縫,也可以稍作休息。
三分鐘,對容修來說,極其寶貴,能減輕他的用嗓壓力。
戈強剛接觸這支曲子,還要多熟悉一下。
倒也不是十分艱巨的任務,畢竟曲子是四四拍,簡單直接,偶爾加個花樣而已,戈強是一名非常專業的鼓手,這對他來說並不難。
但是,要想演繹完美,達到神級水平,就必須強化練習了。
容修對鼓手的要求非常高。
一名鼓手,不僅要對節奏和拍子有自己的理解,還要和樂隊合作時產生化學反應。
光敲個鼓點可不行,容修很講究“感覺”。
在容修看來,就像做那事兒,光是身體結合不行,那叫交.配,還要有靈魂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