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視頻的提醒下,容修才後知後覺,漸漸意識到,難道這就是“想貼貼”“等你來上”的意思?
容修:“……”
這個視頻,讓容修想起,兩人難得的一次放縱,也是唯一的一次,在鋼琴前,顧勁臣跨坐上來,容修在彈鋼琴時抱了他。
算是工作的時候吧,一個放下了體麵,一個拋掉了矜持,顧勁臣沒有委婉,容修沒有抗拒。
也無法抗拒,反而很有感覺,興奮點和契合度同步,那感覺來得猛烈又微妙。
當時的場景,與這個視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後來就再也沒有過了。
他們離開了大馬蜜月期,回歸到了繁忙的工作中,回到了容修從前一直憧憬並向往的家庭生活,井然有序,淡靜如水。
在他看來,隻有這種平淡生活,才能夠得以長久,如他曾說過的——就像可樂,之所以喝不膩,市場銷量高,是因為口厭感很淡,入了喉,口中滋味很快會消失。
不作妖,不搞事,沒有驚豔,也不會受傷。
他以為他更喜歡這種生活。
不過,不知演唱會結束之後的那個夜裡,算不算愛人的情趣,影帝深夜跑來酒店,爬上了搖滾歌手的床。
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樂趣。
影帝先生總是能讓他體驗到過去沒嘗過的滋味兒。
像一本寫滿了冒險故事的書,或一部從沒接觸過的類型片,讓他對後續未知的部分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容修眼中染笑意,目光落在茶幾上的同款手機上。
然後,他也將手機留了下來,放在顧勁臣的手機旁邊,他要去屬於二人的“時光結界”了。
*
來到浴室門前,容修敲了兩下,“我進來了。”
“嗯。”門內回應。
容修推門而入,熱氣撲麵而來,而他走進去看清眼前時,就微微愣住了。
馬場三樓主臥的浴室很大,大概是龍庭主臥衛浴間的三倍,四十平的空間,洗浴區域在內側,有乾濕區隔斷。
防水屏風另一端,按摩浴缸臨窗,像一方精致溫泉池,能望見落地窗外美景。
出乎預料的,顧勁臣並沒在那邊泡熱水,也沒有在淋浴間,他站在一麵牆的大鏡前。
容修腳步頓住,手在背後關上門,沒讓熱氣全部散去,也阻了身後湧來的涼風。
水霧嫋嫋中,顧勁臣轉頭望向他。
隻披一件真絲長睡袍,敞著衣襟,轉過身時衣裳輕動,他問:“忙完了?”
一動一靜間,紅袍一側從肩頭垂落,在臂彎處掛著,大紅如血,襯得膚白,似瓷片,或羊脂玉,易碎的,宛美的,在柔和的燈光下盈盈發亮。
容修怔了片刻,下意識地回避了視線,而他的目光剛撇到一旁,就落在那一麵牆的鏡子上,鏡中清清楚楚地映著那人影兒。
大紅的喜袍,裡頭什麼也沒穿,沒有遮掩。
容修:“……”
容修垂了眼眸:“怎麼沒去洗?”
“等你。”顧勁臣迎上來。
容修站在原地沒動。
顧勁臣走到他眼前,幫他寬衣。容修抬眼,看得更清楚,他強作淡定,那感覺又卷上來,熱氣直上頭。
霧氣嫋繞中,顧勁臣仰著臉,長睫墜著水滴,眼尾染著紅暈,濃霧中看上去虛渺,卻又明豔得讓人想占為己有。
容修微抬起雙臂,任對方脫他上衣,也不言語,隻垂著眸子凝視他。
似被那露骨目光看得不自在,顧勁臣低了低臉,手上動作加快。
脫了那上衣,肌理暴露在外,不知是羞臊,還是矜持,兩人貼得極近,顧勁臣眼神直愣著,盯著容修的喉結,心中早已小兔狂跳,他卻偏生不動也不亂。
像是看出眼前人害羞,容修抬手撚住他下頜,指腹碾過唇角小顆水滴,把顧勁臣的臉扳正過來,讓對方仰頭抬眼望著他。
隻望他一個,滿心滿腦滿眼,隻有他一個。
記得兩年前,他們還不熟,第一次去燕郊見老虞,那晚在飯桌上,聊起崽崽《The C》選歌的事情。
崽崽說,顧老師很忙,每天都忙得團團轉,要拍戲,又要應酬,見很多人,做很多事。
當時容修怎麼說的?
——見很多人,做很多事?
——我要排在第一位。
這句不對。不是第一,應該是“唯一”。
希望顧勁臣的眼裡隻有他一個。
“怎麼了?”顧勁臣問,手虛虛扶他,解開他拉鏈,仰著臉往上望他。
“我們分手了?”
再次問這話的仍是容修。
再次問紅了那雙桃花眼。
浴室太熱,換氣扇和通風窗都不管用,顧勁臣呼吸不暢,心跳撲騰個不停。
血液從四肢百骸湧上,鼓膜嗡鳴作響,顧勁臣小聲:“是同事,外公看著呢。”
“我想吻你。”容修深凝他眼睛,“現在。”
容修微頷首,提起他下巴,唇貼近他的唇,似要觸碰上,溫熱呼吸掃過 ,“顧老師,可以麼?”
像往常一樣,大多相處的時間裡,很少唐突對方,想親親這樣子,也要事先知會一聲。
這一征詢意見,顧勁臣就著了慌,臊了臉,有點扛不住。
顧勁臣臉驀地發燙,蜷了下手指,呼吸變急,指尖發麻,桃花招子垂了垂,又抬眼偷瞄過去。
碰上容修的深邃目光,又急忙避開視線不敢細看。
緊接著,影帝的腦袋裡,就開始不由自主地出現蒙太奇畫麵,完全是條件反射,下意識地為接下來的親親抱抱做心理建設。
這一過程的表情變化,細細膩膩,如雕如琢,猶如現場慢動作,被容修儘收眼底。
容修眼神愈發地溫柔,虎口仍然卡著他的下巴,嘴唇距離他隻有一個呼吸的距離。
浴室熱氣讓顧勁臣出了汗,他張了張嘴,卻碰不到容修的嘴唇。
好像甜甜果凍就在嘴邊,想吃卻又吃不到,如果不回答他的問題就沒得吃一樣。
過了好一會,顧勁臣往前挪了挪,輕“嗯”地應著,鬼使神差地仰著臉,把自己投懷送上,唇輕輕印在容修嘴角,“容老師,請多指教。”
絲袍一側滑下,白霧繚繞,熱氣蒸騰,忽然被擁緊入懷,容修似狂濤巨浪般吞噬他。
似被水霧迷了眼,還有這夜晚美色。
秋季風涼,從遠處通風窗吹來,衣裳散落在地,顧勁臣感覺到那絲涼意,而他索取的懷抱卻是那樣的灼人。
容修手臂攬緊,顧勁臣腳離了地,被抱進到淋浴間。
天幕水簾化作一場熱雨,兜頭澆出一股蒸騰的水汽,像兩條暴雨中的魚,在水霧中擺尾。
細膩,綿長,下頜被容修手指卡著,指腹撚過發紅唇角,顧勁臣仿佛溺水般,喘不上氣,卻又貪戀著這份熱烈的情感。
顧勁臣背貼在玻璃牆壁上,似想要找地方扶著,但是磨砂玻璃太滑,他下意識地抱緊麵前的男人,手指用力抓緊對方肩後,恰恰撚在那三道抓痕位置。
熱水中難以呼吸,淋浴中被堵住嘴,吻得昏天暗地。
熱水從天花板兜頭淋下,猶如每一部愛情電影裡的經典鏡頭,他們上演著全世界導演都鐘愛的潮濕畫麵。
直到,熱水衝洗了他們身上浮塵,兩人才將將分開。
容修感覺到懷裡人下頜無力地擱在了自己的肩頭,顧勁臣臉燙地直往他頸窩裡鑽。
容修抱緊他托起來,側過臉在他耳邊輕聲:“去泡澡,熱一點,然後看看肚子還疼麼。”
絲絲縷縷的疼,不敵熱火般的眷戀,顧勁臣微微抬起頭,桃花招子霧蒙蒙,泛著欲春的紅,這樣與容修貼著,隻覺身上熱,哪兒都不覺得難受。
容修彎腰稍使力,將人托抱起來出了淋浴間。
地上仍鋪著大紅的絲袍,腳踩過吉祥的喜紅,抱心愛的人,走一路歡喜。
直奔落地窗前的按摩浴缸而去。
顧勁臣蜷居在他懷裡,倦倦睜眼往上望,望見他線條英俊的下頜,望他深情如水的眉眼。
容修垂著眸子回望他,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
來到落地窗邊,玻璃是單麵,能看到夜景,容修把人放在台階上,用遙控器將通風窗關小。
按摩浴缸像個小型溫泉池,冒著熱氣,散著花瓣與精油清香。
容修先下水試溫度,隨後伸手接顧勁臣下來。
容修用最舒服,也最舒展的姿勢躺在浴缸裡,攬著顧勁臣,讓他半臥半伏在胸膛,容修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給對方揉肚子臍周。
熱水包裹兩人,水浪衝擊肌肉,舒緩著多日以來的疲乏。
溫柔的燈光裡,顧勁臣困倦闔眼,聽容修講了講剛才封凜打來的電話。
似乎想了很久的說辭,帶著難以掩飾的遺憾,容修嗓音發啞:“明天早晨就要出發,不能繼續度假了。”
顧勁臣猛地睜開眼,泛紅桃花招子裡,卻不見不悅神色,反而多出興奮:“是說,入圍?隻是入圍?應該會拿獎吧?”
這個反應讓容修一怔,不由笑了起來。
動輒入圍走紅毯的影帝,難道忘了大多數情況下,入圍都不會拿到獎?
在容修看來,顧勁臣的反應有點反常理,過於興奮了。
自己的事情研究得挺透徹,遇到愛人的事,反而天真到不淡定了。
入圍而已,就是去蹭個紅毯。
“一定會拿獎吧?”顧勁臣興奮地抱住他,“我覺得,肯定會拿獎的,這有什麼可猶豫的,你一定要親自到場啊!”
怕他在浴缸裡腳滑,容修抬手摟他:“封哥說務必到場,走個紅毯,之後的安排還不確定。”
容修將他與封凜的談話複述了一遍。
“我記得之前,我確實在錢塘的大群裡,看到過類似的傳言,我國前五名的樂隊有三支,除此之外,是新加坡的烏托邦、馬來西亞的HighTown,以及港台的兩支朋克樂隊。”
那麼,為什麼封凜透露,DK樂隊必須過去?
該不會又是個人獎項吧,那讓容修一個人去就好了啊,還必須是團隊一起?
顧勁臣靜默一會,不自覺地摩撚著無名指的豹頭戒,“你說,會不會和馬來西亞的活動有關?畢竟你拿到了國家表彰,而且王妃也說過,計劃舉辦亞洲的綜藝活動。”
容修微愣:“你的意思是,臨時改換成我們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這次評選,國家官方參與力度大,那麼安樂死是一定要被刷下來的。”
顧勁臣的分析很直白,他停頓了片刻,忽然問:
“我沒刻意聽過安樂死的音樂,不過,聽樂隊名字,很叛逆吧?”
“安樂死樂隊,是糖果娛樂的,”容修認真地回答,“以前是日係視覺搖滾風,歐美華麗搖滾風,吸引了不少瘋狂粉絲。目前轉型了,總體來說,還是另類搖滾類型。”
顧勁臣關注點更政策,指出了這件事的關鍵:“在我的印象裡,極端流派的歌曲,情緒太負麵——我並不是說玩另類的就不好,小眾有小眾的優秀,但是導向不正麵的話,參加官方獎項就會更難些。”
容修皺了皺眉:“你懷疑和政策有關?”
“封哥那個性格,不會無緣無故提到官方,”顧勁臣輕眨了下眼,勾唇垂眸,淡聲一笑,“首先‘安樂死’這個樂隊名字就沒選好,專挑我們國家不允許的行為。”
容修:“……”
少校先生有點懵,還帶這樣的?
另外,自家天真善良、清純可愛、小白兔一樣影帝,這個表情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玩意附體了麼?
然而,顧勁臣那個表情隻是一瞬間,就像個幻覺一樣消失不見,又趴在容修的胸膛哼哼唧唧。
影帝先生隻點撥了這一句,就不再過多說明了。
也無須多說,安樂死是一支另類金屬樂隊,以前玩視覺、華麗,有多非主流不言而喻。
轉型之後,也在舞台上戴過血麵具,也搞過更另類的表演,他們的歌曲也大多是原創,在亞洲地區賣得一般,但樂隊知名度挺高的。
而且,在小眾圈子很有代表性,也會有粉絲扶貧,但他們的音樂宣揚過死亡美學,高仿島國的物哀文化,這些都是內地不接受的。
相對來講,安樂死的成員們更年輕,而DK樂隊有三名成員都年過三十,大器晚成,但DK樂隊確實更加的才華橫溢,熱血青春,勵誌向上。
搖滾本身更吸引的就是青春叛逆期的粉絲,他們需要正麵導向,更自信,更健康,更正能量的精神。
DK樂隊走主旋律路線,並不是說國家主旋律,而是人性主旋律。
三十歲的容修成熟了,與青春少年時的想法不同,小時候他更喜歡另類的東西,喜歡走在黑白之間,在無儘的黑夜裡,騎著奧古斯托飛馳在城市邊緣。
現在他明白,人生需要正能量,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渴望溫暖,更能接受那一絲久違了的感動,不管這個人有多壞,陽光能驅散一切悲慟與邪惡。
顧勁臣提到國家官方的參與力度,那麼國家爸爸定會有考量標準。
這一場演唱會,不論此時發酵成什麼樣,多少記者與專業人士好評,DK樂隊得到的實質褒獎,大概就是這個獎項與肯定了吧。
所以,全球華語音樂公告牌,DK樂隊頂替了安樂死?
空降紅毯?
幾乎能聽到上頭傳達的意思。
——雖然是“搖滾”這個小眾類型,從前它打著很多不被認可的負麵標簽,但是DK樂隊做得很好,年獎項隻是一個開始,作為風向標,就這樣一直努力下去吧。
從安樂死樂隊身上,容修的發散思維又延伸了很多想法——
容修想,身為一隊之長,如果安樂死是他的樂隊,他不會像他們的隊長“危曉傑”那樣,麵臨轉型的時候,轉到更吸人眼球的另類金屬上。
他會轉型為朋克。
也許一開始不那麼惹人注目,可一旦穩抓穩打,殺出名堂,未來的路就會更好走,眼光放長遠些,這也是為樂隊兄弟們負責。
容修說完他的假設之後,顧勁臣笑盈盈看著他的少校先生,笑而不語。
其實,顧勁臣想說的是——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寫歌就像呼吸那樣自然,想轉什麼就轉什麼,他們要禿頭創作的啊。
人家可能不會寫朋克的歌曲,還有確實唱歌也不太行。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玩明白布魯斯,玩不好布魯斯的樂隊,不可能把搖滾玩到極致。
容修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還在擰著眉頭不明白,為什麼危曉傑要玩極端另類。
就……有點可愛。
顧勁臣沒有說破這一點,就讓哥哥一個人糾結去吧。
容修思索了半天,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之前答應過你的,要一起在馬場裡度三天假,”容修轉而道,握住顧勁臣的手,與他十指緊握,指尖碰到那枚戒指,“這才隻過完了一天……”
他答應過,要與愛人共度三天假期。
隻有兩個人的世界,他親口承諾了。
相對於從天而降的幸運,容修似乎更在意自己許過的諾言。
與貴重的獎項相比,答應過彆人的每一句話,如果能夠全部做到,也是沉甸甸的喜悅與幸福。
雖然答應了外公,但他們更早地答應過彼此,不會分手的。
“沒關係的啊。”顧勁臣伏在他胸膛,熱水裡支撐起來些,“基地那邊正好也很忙,李導不在,需要我去主持,還有演員考核。這次我的假期,也是硬擠出來的,大家都在基地隨時等我回去。”
容修靠在浴缸邊沿兒,他坐起來,將對方抱在懷裡,仔細端詳顧勁臣的臉。
似想在那雙桃花眼裡看出彆的什麼情緒,他問:“不生氣?”
熱水緩解肌肉疲乏,衝浪按摩得皮肉酸軟,顧勁臣“嗯”一聲,兩手抬起捧住容修的臉,“是的,沒生氣,看看你,什麼表情了?”
容修蹙著眉:“我答應你的。”
顧勁臣嘴角噙著一絲笑:“我不是小孩,也知道計劃沒有變化快,非常理解。”
容修:“……”
或許,他想要的並不是“理解”。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對方不理解,不悅,難過,撒嬌,他該如何是好?
顧勁臣捧起他臉,拇指在他擰著的眉心揉:“再說了,這裡是我的家,是本少的地盤,不是麼?”
容修忍不住被他逗笑:“是,顧少的地盤。”
顧勁臣嗓音裡帶著哄:“所以,你彆擔心了,去走紅毯吧。”
“那……”容修嗓子忽然啞,問出他一直在意的問題,“你明晚回哪?”
顧勁臣沉默了下:“公寓。”
容修:“……”
顧勁臣手撫在他背上,抱著人往懷裡帶,發出似有若無的一聲笑:“忍不住?”
容修目光閃爍:“不至於。”
顧勁臣挑眉,笑得更惑人:“我們打賭,看誰先忍不住?”
容修似笑非笑,注視他良久:“好啊。”
顧勁臣就笑,那笑聲格外好聽,鑽進耳朵,勾得他想抬起那張臉。然而,不等容修有所回應,緊接著,他就被顧勁臣的手扣住後腦勺。
沒有親吻,也無相擁,顧勁臣摁著他胸膛,隻是細細端詳他,像是永遠也看不夠。
容修揉他肚子:“過來。”
霧水繚繞的浴室,渾身困乏,顧勁臣聽話地倚著他,熱氣叫人不精神。他側過臉,白霧中與容修四目相對,他一怔,從那雙鳳眸中看到侵略感。
但不像之前那麼霸道,更多的是疼愛與溫柔,還有……
舍不得。
容修目光幽深:“張南把首飾盒送過來了,一會我們去看看。”他停頓了一下,“也是答應過你的。”
顧勁臣臉垂得更低,他知道那是什麼,容修答應過他的,要與他今生結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