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DK樂隊還拿了獎。
離場時,要是被江翌他們逮到了,難免要請客一番,慶祝狂歡,順便拓展人脈,互通有無。
要是國外的樂隊有意結交,諸如HighTown和烏托邦,可能就不好推辭了……
想到今晚勁臣回家,容修心情好了些,難得沒有毒舌,回應道:“嗯,回家,不約。”
順便想一想婉拒宴會的理由,他現在隻想馬上打道回府。
反正,就是拿了獎,轉身就想走,連頒獎禮尾聲也不想看了,還真是拔吊無情啊。
此時,才下午三點多,樂隊男人們就一致在考慮晚上回龍庭怎麼慶祝了。
然而……
樂隊剛走到前場大門,這處燈光較為幽暗,前方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
敏感的耳朵聽出,跑過來的不會少於兩個人,容修側過身躲避,下意識地張開手臂,將兄弟們擋在身後。
等跑來的人近了,臉孔在暗光下清晰,白翼先辨認出:“丁爽?封哥?”
容修驚訝地往前方望了一眼,前場發出嘈亂的笑聲。
最佳男歌手正在獲獎感言,顯然頒獎禮還沒有結束。
封凜和丁爽迎麵跑來,丁爽大包小裹,背著樂隊男人們的隨身物品,腳步淩亂,直朝容修衝了過來。
容修迎過去,不等他問出口,就聽丁爽道:“出事了,哥,顧哥,出事了!”
容修頓住腳步:“?”
封凜低喘著,上前急促道:“勁臣倒下了,在籃球基地,可能是急性闌尾炎,已經沒有意識了,不知道穿沒穿孔,救護車剛到,軍總醫院,快走。”
耳邊傳來的每個字都很清晰,但它們連在一起就單純地變成字節組合。
敏銳的耳朵捕捉到聲音,大腦卻一時間處於混沌狀態,他分辨不出對方言語涵義。
倒下了,沒有意識了,這些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無法消化並理解話語的真正意義,卻真切地感受到了其中蘊藏的恐懼力量。
顧勁臣。
顧勁臣。
曲龍在天津,花朵回老家,不是外出通告,保鏢警衛員都不在他的身邊。
顧勁臣以身作則,多次表示,籃球基地是國家訓練場地,明星身邊留太多人不好。
影帝平日裡隻帶花朵一名助理參加訓練,那些十八線小明星就不敢明目張膽,之前每個人身邊都跟著三四個助理。
所以說,今天顧勁臣的身邊,根本沒有貼身照顧他的人。
今天原本也不該去籃球基地,之前顧勁臣已請過三天假,如果不是樂隊臨時收到提名邀請,他應該留在他身邊。
腦袋裡瞬間想了這麼多,容修隻怔忡兩秒,未多問一句,轉身像一陣龍卷風,向會館大門外狂奔而去。
*
沒有任何時間多問,一行人跟在容修身後,奔出會館,往戶外停車場跑去。
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丁爽手裡的電話再次響起,“哥,花姐。”
容修伸手接過手機,隻應了一聲“說”,就聽花朵嗓音哽咽:“哥,基地打過電話給你了?”
“打過了,馬上過去。”容修說。
花朵語氣雖然驚慌,像是在流淚,卻十分理智:“顧哥那邊已經上救護車了,我仔細谘詢過,隨車醫生說大概率是急性闌尾炎。”
大長腿邁開,奔跑的腳步不停,容修道:“我知道了。”
“聽司彬和小東北說,下午時顧哥吐了,跑了多次衛生間。後來,看頒獎禮的直播時,臉色越來越差,一直看到DK樂隊獲獎感言結束,然後,就突發倒地,全身冒汗,緊壓腹部,掙紮不久就沒有意識了……”
手機安靜了下,花朵哽咽著,忽然哭出了聲:“一定是太疼了,司彬說,顧哥頭上、身上全是汗,救護車到的時候,已經喊不醒了。我在排隊買票,回不去,曲哥那邊和廠商還有個會,容哥……”
容修嗓音啞透了:“彆慌,我馬上過去。”
“那我聯係顧哥的媽媽嗎?”花朵問,“我有緊急聯係電話,還從沒打過。”
容修蹙眉想了下:“一會我聯係伯母,你緩一緩情緒,彆害怕,回來的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花朵吸鼻子,“我馬上買票,可是不一定有票,也不知要排幾天……”
其實,花朵身為金牌助理,當然不是膽小,她哭是因為心疼顧哥。
隻要一想到小東北形容的當時場麵,花朵就忍不住,平時顧哥哪兒難受都不說,拍戲受傷也忍著,發病時一定是忍不住了,才被身旁人看出端倪的吧。
掛斷電話之後,容修步速一點沒減慢,直奔庫裡南而去。
半路看見奔跑跟上來的衛忠,容修瞟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
最好現在誰都彆和他說話,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跑到車旁,剛要跑向駕駛位,手臂卻被身後人扯住。
容修以為是衛忠,轉身的同時,拳頭已經揮了過去。
拳頭停在半空,容修怔住。
拉住他的人是封凜。
而遠處的衛忠動作比容修還迅速,早已上了他自己的那輛越野車。
很好,不愧是外公的得力乾將,還是比較懂眼色的。
容修盯著封凜:“??”
那一眼,泛著如一道利箭般的寒光,容修眼底血紅,可太嚇人了。
樂隊兄弟們狂奔一路,也跟了上來。
封凜絲毫不懼,一手拽著容修,一手攔住丁爽:“去坐後麵,白翼去開車,你倆不行。”
加長勞斯萊斯商務車,C1駕照都能開,如果不是封凜對六米半的七座車不熟練,他肯定要親自去開車的。
丁爽年輕氣盛,著急忙慌,關鍵時刻肯定不能讓他開車,而容修……看容修的神色就知道……
關心則亂。
此時此刻,容修眼前再次浮現那畫麵。
臨彆時,車窗框柱的那畫麵,顧勁臣站在車外,猶如佇立於黑白畫卷中,他朝自己擺了擺手……
不喜失去,不喜送彆,所以一直不喜歡送機;他離開時,不想相送,他回來時,千裡萬裡都想去接。
好在此時不是晚高峰。
“白翼快去!”封凜低喝,“你開車。”
“啊?啊。”白翼一臉熱汗,慌不擇路,連忙繞到駕駛室那邊,拉開車門時還在咕噥,“軍總院,軍總院,怎麼走來著……”
一行人快速上車,此時竟沒有人說,人多負累,讓容修輕裝上陣,一個人先走,大家留下等消息。
誰都不會離開的。
這種危機時候,就像大家的親人生了病,兄弟們臉上表情都難看至極。
向來吊兒郎當的二哥麵色嚴肅,緊盯著風擋玻璃,終於啟動了引擎。
庫裡南往前一竄,又熄火了,緊跟著,又是一竄,又停下一蛄蛹,終於緩緩上路了。
“快給我調導航,我他媽的大腦一片空白啊!”白翼大聲道。
“好好!”丁爽坐在副駕駛,快速地調出去往軍總院的導航。
“開快點!”容修低喝。
白翼手一哆嗦,敢把老奧迪開進泳池的二哥,開車一想豪橫。
可是,自打剛才得知臣臣不好了,他就大腦轟地一聲,緊接著就是耳鳴,整個人像是掉進冰窟窿裡。
怎麼還有點失憶了?得掛擋?自動擋?踩油門?
白翼一臉嚴肅:“庫庫,聽話啊,走你!”
庫裡南從萬事達開出來,駛上大馬路。
像一輛憤怒的碰碰車,開出了一個霸道的蛇形走位,嚇得四周車輛減慢車速,不敢接近。
馬路上的私家車們:“……”
媽噠,這是勞斯萊斯,1500萬的豪配庫裡南來碰瓷了啊啊啊!
*
庫裡南後座上,容修拿著手機,按出電話簿,快速地撥打喬椒的電話。
這個號碼,他還是第一次撥打。
那邊第一遍響鈴,沒有接聽,容修追撥第二遍,過了好一會才接聽。
手機裡很安靜,喬椒小聲道:“容修?你好。”
“伯母,你先聽我說,你彆害怕,”容修儘量讓嗓音沉穩下來,“勁臣被救護車接走了,好像是急性闌尾炎,正在去往軍總院。”
“什,什麼,”喬椒愣了兩秒,“救護車,闌尾炎?”
“還沒確診,請您保持冷靜,”容修安慰道,“您在什麼地方?能趕過去麼?”
兄弟們的目光都投射在老大臉上,安慰嶽母“冷靜點”的語氣很柔和,但那張俊臉一點也不冷靜。
“我在廊坊,我馬上,你媽媽和我在一起,可是,怎麼辦,姐,臣臣送醫院了……”
有點語無倫次,顯然喬椒徹底慌了手腳。
不等她咕噥完,手機被甄素素奪了過去,甄素素對話筒道:“我們馬上開車回去。”
“媽?你們怎麼去廊坊了?”容修問。
“這邊大學城財經學校有個講座,我有個演講,剛才在階梯教室。”甄素素語氣鎮定,“軍總醫院嗎?你先過去,我給院長打個電話,你和醫生溝通下,該怎麼治就怎麼治,你穩著點。”
“容修,麻煩你了,”喬椒湊近話筒,急道,“我們還得三四個小時,到市內會不會堵車……容修,你拿主意吧,和醫生說說,手術也好,什麼都好,都要最好的,人沒事就行,一切你決定吧拜托你了……”
聽那邊環境,似乎是學院走廊裡,隨後傳來兩人女人快速下樓梯的高跟鞋聲。
廊坊到京城多遠?到市內大概兩三小時,看了一眼時間,那時候剛好是晚高峰,容修心裡有了底。
“知道了,開車注意安全。”容修說。
兩位母親說的,他明白,就是讓他做主。
掛斷電話之後,容修看了一眼前邊風擋。
前一秒,在電話裡對麻麻們的柔聲細語,突然變成了一聲獅子吼。
容修低喝一聲:“開快點!踩油門,踩下去!”
白翼腦袋嗡嗡響,“踩了啊!”
容修:“再快點。”
白翼:“這限速。”
容修:“你什麼時候這麼遵守交通規則了?”
白翼:“我一直很遵守啊!彆吵!影響我開車。”
容修:“……”
容修全身氣場變得冰冷,怒道:“這才35邁!你看小電影的車速怎麼沒這麼慢?”
老司機白翼:“……”
臥槽啊,小電影隻要爽就行了,和臣臣被救護車拉走怎麼比?
老實說,除了十年前奶奶和小妹的事,白翼還從沒有這麼慌亂過。
天知道,此時此刻,他的腳直抽抽,兩腿都是抖的,腳趾發麻,大腿也木了,抓著方向盤的手也在抖,生怕庫裡南太霸道,剮蹭到什麼東西,或是前麵的車,或有快遞外賣小哥突然衝過來之類……
要是不小心出了事故,還要與人交涉,浪費時間不說,趕不到醫院怎麼辦,臣臣還等著他們呢。
封凜:“……”
草率了。
封凜意識到,他隻考慮到了情緒問題,以及容修的PTSD,怕容修關心則亂,亂了陣腳。
原本以為,白翼大大咧咧,旁觀者清,關鍵時刻,肯定比容修靠譜,卻忽略了白翼對“親情”的重視程度。
得知臣臣出事了,白翼壓根不比容修鎮定,他太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了,隻要和“醫院”關聯上,二哥就整個人麻爪了。
“怎麼辦,沒事嗎?”白翼還在不停地問,“要做手術嗎?這個病嚴重?”
封凜瞟了一眼容修,沉靜地道:“闌尾炎是小手術,你們彆慌。”
“小手術?還厥過去了?那得多疼啊……”
等紅燈時,白翼直抖腿,慌裡慌張地咕噥:“沒有意識了?那不就是休克嗎?都休克了,可能是小事嗎?醫院會不會不重視?休克是有危險的啊,不能自主呼吸,據說還傷腦神經?臣臣以後怎麼背劇本啊,要是失憶了呢,他得多難過……”
容修:“??”
容修後背繃得直直的,茫然地望了一眼封凜。
封凜忙道:“和休克還是不太一樣吧,意識不清倒是有可能?”
容修:“……”
封凜瞪著白翼的後腦勺,生怕他再說下去,就要到了“生死一線”的地步了。
……到時整輛車都會陷入魔王的地獄。
於是,封凜打斷了二哥,看了一眼時間,道:“找個地方,靠邊停車吧,讓容修開。”
白翼懵逼:“啊?啊?為什麼啊?”
容修:“啊什麼啊?靠邊。”
“你狀態不行,”沈起幻說,想了想,補充道,“我也不行,我沒開過七座商務,這個車速趕不上,快換人,讓容修換你。”
“哦。”
不行?男人怎麼能被說“不行”?如果換做從前,二哥絕壁不會放開方向盤。
這次卻不同,白翼認孬了,他確實手抖,心慌意亂。
此時此刻,他的腦袋裡全是臣臣倒下一瞬間,該有多疼,才會疼得意識不清?
說什麼小手術,隻要是手術,就會有風險!
白翼慌得一批,老老實實開到允停路段,找地方靠邊停車。
容修深深看了封凜一眼,二話不說推開了車門,將白翼從駕駛座一把薅了下來。
封凜歎了一口氣。
車內安靜下來。
樂隊男人們怔怔望著容修坐在駕駛座的背影。
男人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車內氣壓極低,仿佛要下一場暴風雪。
但是,他把車開得極穩。
六米五加長庫裡南起步,穩穩駛上大道,在規定速度內,像一輛霸道炫酷的坦克,直奔軍總院而去。
是的,確實穩,即使亂了心緒,也能變態地控製著理智,這是在邊境真刀真槍戰鬥過的男人啊。
*
急診搶救室。
走廊裡,人來人往,氣氛壓抑,每個人都腳步匆匆,很多家屬坐在長椅上,陰雲密布。
急搶大廳不讓家屬進,送到這的都是突發重症。
厚重的大門時而打開,能看到裡麵的混亂場麵,剛才還有一個車禍的血呼啦病患被送進去。
遠處,司彬還在和護士交涉,問能不能把顧老師轉到高級病房去。
“你們知道這是誰嗎,讓我們在這?”
司彬皺著眉頭,環視著四周混亂的環境。
急診搶救室不讓進人,他望向走廊裡哭嚎的病患家屬,低聲道:
“顧老師在這裡不合適,不是說闌尾炎麼,怎麼還不換病房?醫院有條件更好的國際部吧?”
護士忙得焦頭爛額,解釋了半天,說不通,就不再搭理他了。
後來,急診醫生匆忙過來,再次對司彬解釋。
醫生表示,顧老師有休克危險,所以一直在緊密觀察,而且必須等確診正式下來,才會立即把顧老師轉到相對應的科室。
事實上,裡麵急診室床位也有限,醫生們恨不得趕緊將每一位脫離危險的確診病人轉移到各科病房,以便於接收接下來需要急救的急症病患。
這邊,小東北和容修通了電話。
快速彙報了情況之後,他對容修道:“好的,哥,我出去接你。”
掛斷電話之後,小東北連忙跑過去,與基地領導打個招呼。
然後,小東北轉身去拉司彬:“快走,容哥他們快到了,我倆去接他。”小東北說。
“他到了有什麼用?顧哥一會可能要去做超聲波,還要轉移病房。”司彬掙脫開胳膊,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低聲說:
“你分點輕重啊,這時候還打溜須?要接你一個人去接吧。”
小東北:“??”
一聽這話,小東北整個人都呆滯了,緊接著就是一陣氣惱,指著司彬的鼻子,“你……神經病啊?”
小東北氣得胸膛起伏,他這是在打溜須嗎?
顧哥疼得滿地掙紮時,嘴裡一直喃喃喚著“容哥”,他一直叫容哥啊,當時他失去意識之前,就是讓我們聯係容哥啊!
劇痛中或許意識不清,他疼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但陷入黑暗前,他緊緊抓住了他的那絲光。
容修。
容修。
他一直喚著容修,那個聲音微弱而又痛苦,此時仍在小東北的耳邊縈繞。
所以,明明知道容修在頒獎典禮上,小東北還是第一時間就聯係了容修,他甚至沒有最先聯係花朵!
可是,司彬指責他什麼,溜須拍馬?
小東北捏緊了拳頭:“……”
他特麼是在溜須拍馬?容哥既然到了,當然要出去接一下啊,不然,醫院這麼大,外麵一片嘈雜混亂,他知道搶救室在哪嗎,急診大廳這麼大,他知道顧哥在哪個位置嗎?
顧哥出事了,容哥一定心急如焚,慌不擇路,他還得一路打聽問路。
現在不是吵架互懟的時候。
小東北氣得眼睛通紅,握緊雙拳,咬牙忍了又忍,硬生生把這股怒氣給憋了下去,以致於憋得一張黑臉通紅,死死盯著司彬好一會兒,二話不說轉身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