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度過二十八歲生日, 樂貝妮就意識到,她已經感受不到“怦然心動”了。
在鏡頭前的接吻與曖昧, 即使帶到鏡頭之外,她也能隨時抽身。
她曾無數次地自我審視,她心裡很清楚,之所以覺得不能再愛了,隻是因為她戲裡戲外透支了太多的情感,失去了愛的能力,她像少女一樣年輕而又純粹的愛情已經死了。
她以為短時間之內, 不會遇到讓她心動複蘇的男人。
沒想到, 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樂貝妮幾乎停下腳步, 失神地望著容修的側臉, 心臟跳動無比劇烈,無比緊張, 又無比雀躍。
容修的腳步更慢, 不由微微靠近她:“沒事麼?”
夜色迷離讓人沉醉, 樂貝妮目光倉皇,這種感覺來得太迅猛, 她幾乎聽到了自己心如擂鼓。
“我想問你一件事。”
容修索性停了下來,回頭望向遠處的白翼他們。
樂貝妮耳鳴地仰著頭:“什麼?你……想問我什麼?”
容修垂著眸子打量她的臉,“可能有點唐突。”
樂貝妮愣了愣:“嗯。”
月色美好而迷離, 她很想知道,他是否與她一樣感受到了某種化學反應?
圈內見過太多的人,過了些時日,就會忘記那人當初是怎麼認識的。可時隔兩年,她仍然記得,第一次見容修, 是在和導演的飯局上。
當時,她身為女主角到場,聽到了容修創作的曲子,最終敲定了電影配樂。她被他的創作才情吸引,但她一頓飯都沒有怎麼與他說過話。
“你有兄弟姐妹麼?”容修停頓了下,“我是說,你是獨生子女?”
樂貝妮迷茫片刻:“?什麼?”
如今的明星,處個朋友,要先關注是不是獨生子女?
樂貝妮仰著頭,幾乎能感覺到鼻翼之間的灼氣,近距離地凝視著他,將那張臉看得更清楚。
她失神地回答:“是的,我是獨生女,父母隻有我一個孩子。”
“那你的父母……”
容修話音頓住,他輕吸一口氣,又輕輕吐出來。
看到樂貝妮之後,裘謙實在難以置信,他簡直太懷疑了,那麼輕易被父母拋棄,他和姐姐到底是不是父母親生的。
裘謙晚上拜托容修時,非常嚴肅,他也知道,這非常荒謬可笑——他當然不是想抱視後大腿,可他就是邁不過心中的那個坎,為什麼十來歲的他們,會被父母拋棄?
既然答應了兄弟幫忙問,許了諾就一定要完成,這是容修的準則,於是他隻好硬著頭皮,接著問:
“你的父母,有沒有透露過,在你之前生過或丟過孩子?”
不等樂貝妮回過神,容修嗓音卻染上幾分正式,解釋道:“你和我兩個朋友長得很像,他們是姐弟,京城人,父母下落不明,身世非常可憐,我沒有彆意思。”
樂貝妮搖了搖頭:“沒有,我的父母隻是浙省水鄉小鎮的普通教師,隻生了我一個孩子。”
容修沉默了下,腦中回想裘謙姐弟給他講的父母過往,他們並沒有離開過京城,更談不上去浙省打工,南北方未免也離太遠……
世界上竟然真有長得這麼像的人。
容修心裡暗歎了一聲,禮貌地後退半步:“那就不是了,剛才失禮了。”
樂貝妮連忙上前,下意識想接近他,“我……”
話音未落,她身子一歪,鞋跟扭了下。
容修輕扶了她一把:“抱歉,唐突了,你彆害怕,那些問題沒有惡意。”
樂貝妮幾乎要站不穩,鼻間聞到清冽的雪鬆味,耳朵滾燙得幾乎達到了沸點,她感受到那強壯有力的肩膀,輕觸了一下就分開。
混亂成一片的大腦根本無法理清思路,她瘋狂地心跳,抬手想要捉住那種感覺,卻克製地握了握雙手。
她雙手緊握成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喃喃地說:“是的,我知道的,你是為了朋友……”
幽暗的街邊,樂隊男人們越來越近,聽到他們的談笑聲。
街燈和月光裡,樂貝妮仰頭望著容修,又連忙低頭看著腳下路麵。
月色之下的突然。
那種感覺著實太過美好,朦朧而又洶湧,卻不是轉瞬即逝,與拍戲時與搭檔偶然產生的那種情感不同。
好多年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她的大腦在不斷地尖叫,連身體也在發抖地回響,每一個細胞都在悸動,心情雀躍亢奮……
冷靜下來,停下來,必須停!
樂貝妮提醒自己,她越界了。
可是,她心裡又很清楚,她沒有越界。
以前出演愛情片,與對手戲的男演員接觸,有時的確會模糊戲裡戲外,將電影裡的角色與演員本人混淆,但她很快就會提醒自己,要停止,要出戲,那樣會越界。
她從來沒和男演員炒過CP,即使對方很優秀而且是單身,她也從沒有刻意在平台上營業過。
現在的這種心情,算是越界麼?
樂貝妮低垂著頭,過於緊張讓她微閉起眼睛,鼓起所有的勇氣說:“我其實……很喜歡你。”
“謝謝。”容修笑應道。
樂貝妮睜開了眼,仰頭看向了容修,卻沒有從他英俊的臉上看到任何反應。
微醺的街燈裡,容修轉過身,笑望著他的樂隊兄弟們。
容修朝白翼揚了揚手,指向前方地下停場入口,“快點。”
然後他轉過頭,終於注視了她,頷首道:“如果真的喜歡那首歌,我回去打個譜,下周讓你的經紀人到小渡家去取,我會把CPR文件放在U盤裡,方便你的音樂團隊做編曲,合作愉快。”
樂貝妮:“……”
不是喜歡歌,是喜歡你啊。
另外,讓經紀人去Live House取那首歌?
而不是明星私下交接?
意思就是說,兩方團隊直接談版權合同?
“這是您的作品,不負責編曲麼,由DK樂隊來伴奏?”樂貝妮有所顧慮,“我怕硬石的製作團隊……”
“硬石團隊我還是很了解的,請放心交給他們。”容修說。
白翼快走了幾步,把不朽自由扔在了後麵,“早知道這麼遠,就開車送她了。”
容修迎上去:“誰開?你有車麼?”
白翼:“……”
車還在4S店,剛提的寶貝大路虎,就被刮壞了耳朵,二哥捶胸頓足。
今晚男人們都喝了酒,容修也被白翼灌了半杯啤酒,所以兩人隻能打車回龍庭。
男人們將樂貝妮送上車,不朽自由也離開了,白翼和容修站在井子門午夜的街頭。
“南哥怎麼沒跟著,有任務了?”白翼左右張望一番,望著漆黑的胡同子,“衛忠也不在?”
容修也覺得奇怪,一路上都沒看見衛忠,他不會還留在小渡家吧?
難不成,今晚現場的混亂場麵,把衛忠那個機器人震住了?
容修眉心一動:“不管他,打車走,直接回家。”
“好主意,晾著他。”白翼邪肆一笑,“讓他在小渡家傻等吧。”
兩個男人戴上口罩,全副武裝,揚手攔車,計程車直奔龍庭而去。
*
原本這是一個無比尋常的一天,容修還在創作周期,而樂隊也正處於排練錄製的備戰狀態。
對於容修來說,不論是在小渡家登台演出,還是與視後不期而遇,還促成了買賣合作,都是尋常工作生活中的小插曲。
這晚回到龍庭之後,容修將二專中的兩首歌曲《必須上路》《心裡的我和我》總譜交給樂隊。
兄弟們各自去琢磨練習,去地下室合奏,摳細節,為錄音棚裡的“oake”做充足的準備。
容修則再次上樓把自己關進了琴室。
伏案至夜深人靜時抬起頭,唯一能將他從音樂世界中拉出來的,隻有腦中反複思念惦念的那個人。
他的繆斯。
一旦陷入那種情緒當中,他的那個迷人的世界就會瘋狂地旋轉,所有的創作靈感霎時間迸發出來,一股腦地衝擊著他的神經。
手指跳躍在黑白琴鍵上,無須彷徨思考,音符與樂段如泄洪般地噴湧出來,這是他以前從未經曆或感受過的。
淩晨時分,容修回到主臥。
獨自躺在寬闊的kingsize上,沒有立即進入夢鄉。
持續一周的夜間陪護,讓容修的作息有些顛倒。往常淩晨兩點入睡的生物鐘,再次往後推到了清晨。
這些天,他一直到天亮時才能入睡,直到午後才會醒來。
就算早早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也會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到天明。
這天夜裡,容修斜倚在床頭,將《一飛衝天》的劇本最後部分讀完。
大腦思維仍然處於活躍狀態,於是,他像所有讀書愛好者喜歡記下讀後感,他對著手機錄音軟件,哼出了一段一段的旋律。
然後他拿起一本前天從書房帶過來的書籍,翻閱到了書簽的位置,是他昨晚閱讀的部分。
這是顧勁臣帶到龍庭的書,分開這段日子容修一直在讀。
小胡伯特-塞爾比的作品,一位非主流小說家,同時也是演員和編劇。
電影《布魯克林黑街》就是這位作家的著作,他很擅長用犀利的筆觸揭露城市地下世界,字裡行間充滿了搖滾風格。
這本書還很新,並不是顧勁臣平時喜讀的類型,顯然是他特意給容修搜羅來的。
創作必須不停地輸出,這就意味著需要源源不斷地輸入,激發思維與靈感。
顧勁臣十分了解容修的輸入喜好,他推薦的作品,不論是影視劇,還是文學作品,抑或是一幅油畫,一首亞文化的詩歌,總是能給容修帶來無限的想法。
“距離出國,還剩下三天。”
容修每晚陷入沉睡之前,都會倒計時般地對自己這麼說。
然後,他望向落地窗透來的清晨天光,對著手機說“晚安”。
這段日子兩人都沒有主動聯絡,他們都知道為什麼彼此沉默,這場無聲的戰鬥,他們不是對手,從來都沒有對峙或較量。
就像合而為一的兩片蚌被生生掰開,如果重新黏連一處,類似於二次愈合,麵臨的將是再一次承受撕裂的痛楚。
在顧家分開的畫麵與心情,容修始終記得。
踏出臥室門那一刻,他甚至無法邁開腳步,在二樓緩步台哽咽出來,但他沒有落淚。他們都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從醫院帶回來的那些行李箱,還擺放在臥室落地窗的角落。
箱子裡,兩人衣物混在一處,乾淨的,穿過的,氣味融在一起,還有那半盒0.01塞在隱晦暗格,他始終沒有動過,也一直沒有用過。
夜夜反複做夢,思念沉澱到最深,身體失落,也失了感。
這次與顧勁臣分開,“空虛感”與上次不同。
即使躺在床上渾身放鬆,整個人似乎也疲憊得難以恢複,精神也漸漸偏離軌跡。
渾身纏著鐵鏈與枷鎖一般,變得沉重,沒有興致,也沒有反應。一旦沉睡就很難醒過來。
他不想睜開眼。
沒有與他問候早安的人……
……
中午,敲門聲傳來時,門外傳來“早上好”的聲音,容修也沒有睜眼,久久沒有應聲。
“咚咚咚。”
“開門呀,老大,早上好啊,地震啦!”
起初是輕輕的敲門,容修能聽出丁爽的腳步聲。
後來,白翼也上了三樓,敲門聲變成了砸門聲。
聽起來不是地震,而是世界末日來臨了。
容修聽到外麵那些聲音,閉著眼睛在床上翻個身,昏昏沉沉睜不開眼,意識倒是清醒了,可沉重的身體格外消極,根本不想給予任何回應。
然後,敲門聲終於停了下來。
隻安靜了兩秒,一陣摻雜著秋季涼風的二逼氣息就席卷進了屋。
白翼跑到大床邊,一個翻滾上了床,士兵匍匐前進一般,快速地爬到了容修身邊。
不等容修清醒過來,白翼像一拳揮到他臉上那樣,揮出了手裡抓著的手機,直接懟在容修的臉上。
容修眯著眼,迎麵懟來的屏幕上一片模糊。
“三個數,下去。”容修嗓音沙啞,眼光發寒,盯著白翼的腦袋。
好在這個毛絨絨的玩意和顧勁臣的枕頭還有一拳的距離。
白翼:“臥槽,出事了,你看看!”
容修:“滾下去,那不是你躺的地方。”
白翼:“……”
算了,這種時候彆計較了。
二哥抱著頭,一個懶驢打滾下了地,蹲在床邊又舉起手機:“真出事了,不是誆你的,醒醒醒醒,你又上熱搜了!”
容修閉了閉眼:“哦,恭喜。”
DK樂隊一直在熱搜上。
“上熱搜”是什麼稀奇的事麼?
門外一片兵荒馬亂,隨後上樓的是沈起幻,還有聶冰灰和向小寵。
男人們一齊衝到了大床邊,“老大,你被實錘有女朋友啦!”
話音一落,主臥內一片死寂。
容修:“?”
仿佛在醞釀下一秒的晴天霹靂,撕裂蒼穹。
兄弟們集體往後挪動了下,望向抱著棉被躺在床上的容修。
容修睜開眼:“什麼?”
“被狗仔拍了。”沈起幻說,“昨天夜裡。”
容修坐起身時,感覺到天旋地轉,身體仍然沉重,腦袋一片模糊混沌,一時間竟然記不起昨天夜裡發生了什麼。
漸漸清醒過來之後,想起昨夜在小渡家,被觀眾扛上了舞台,還促成了一樁合同。
白翼緊張得滿頭大汗:“你和樂貝妮的路透照,特麼還是在井子門賓館附近。”
容修:“??”
兄弟們集體站在一排,還有慌得一批的丁爽和多寶,封凜往這邊走時陰沉著臉。
容修的呼吸微微一頓,同時大腦也似空白,隨後肌肉、血液,乃至於心跳也都隨之頓住。
過了片刻,他的臉上並未流露出情緒,隻淡淡道:“不是還有你和連煜麼,不朽自由都在。”
“但照片裡不在啊。”
白翼自責地說,沒敢接近他,一伸手把手機扔到了容修的腿上。
“你看看吧。”
《容修疑似戀情曝光:視後歌王遊玩井子門深夜同回酒店》
容修拿起手機細看,本就麵無表情的臉上所有神色斂去,四周氣壓越來越低。
照片裡,午夜街頭行人稀寥,兩人都沒有變裝,所在之處路燈昏暗,畫麵中光線曖昧,拍攝得並不是十分清晰。
第一張照片就直接炸人眼球。
深夜漆黑的窄街邊,兩人駐足停留,有明顯的肢體接觸,似擁抱入懷,也像酒醉拉扯。
容修一隻手扶住樂貝妮的手臂,樂貝妮則抓住了他的襯衫衣襟,微微仰頭望著他。
照片旁邊有兩個特寫大圓圈,放大了兩人的臉部細節,頗似港台八卦雜誌的狗仔偷拍風格。
接下來就是圖文,插圖配了四張,各種角度的都有,距離很近的交談,還有一張是深景鏡頭,遠鏡拉長,拍到了二十米外的酒店燈牌。
還配了兩張容修的紅毯正裝照,以及樂貝妮的藝術照,實錘證明這一組照片中的兩位接觸的當事人確實是容修和樂貝妮無疑。
三樓主臥裡,俊臉陰沉得可怕,像有一場暴風雨兜頭潑下。
冰寒的目光略過照片,還有插圖之間的猜度文字,容修快速地往下翻看。
後麵的兩張照片,則是DK樂隊的演唱會上,樂貝妮喬裝現身,腕上帶著應援手環,她在嘉賓席或坐或站,時而深情注視著舞台上的容修,時而高舉應援棒與歌迷們一起尖叫歡呼。
《容修疑似戀情曝光:視後歌王遊玩井子門深夜同回酒店》
“昨晚,容修與樂貝妮疑似約會的路透爆出,引來外界關於容修女友的猜測!
[圖]
[圖]
“畫麵中與容修甜蜜互動的高挑女子正是兩年前摘奪大鷹獎杯的當紅女演員樂貝妮。
[圖]
[圖]
“當晚,容修穿著休閒,襯衫牛仔扮,性感胡茬造型十分亮眼。兩人午夜街頭親密散步,互動分外愜意,可見心情十分不錯。
[圖]
[圖]
“在DK樂隊首場演唱會上,樂貝妮喬裝出席現場,全程為容修加油打氣,兩人關係撲朔迷離。
[圖]
[圖]
“容修出道以來從未公開過戀情,難道這次是擁有戀情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