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怔怔:“真的嗎?你是說,他不會介意嗎?”
“隻要對他講清楚原因,真摯一點,說明你的難處,他會理解的。”容修說,“優秀演員的同理心都很強,明星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很通情達理……”
說到這,容修頓了頓,眼底漸漸染上柔軟,他聲音很輕:“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聽眼前這位華人同行這麼說,青年輕輕舒了一口氣,終於放心了些,他在好萊塢沒少見那中脾氣暴躁的影帝。
客廳裡的記者越來越少,就快到中午。
走廊深處房門打開,兩位女記者從房內出來,笑著小聲討論著,似乎對剛拿到的采訪內容很滿意。
就在容修考慮著,沒有預約采訪,該怎麼去找工作人員解釋,施展自己的演技時——
“容……誒?”
身後傳來驚訝的小聲。
礙於容修身旁有人,花朵站在原地沒動,容修敏銳的聽覺,輕易地聽到了花朵不大的聲音。
容修:“……”
說好的Notting Hill呢?
被發現了,還會有驚喜麼,這和他精心設計的情節不一樣。
花朵站在走廊裡,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麵,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時候,工作人員來到青年記者身邊,看他佩戴的記者證件,示意已經到青年的采訪時間。
青年當即緊張起來,連忙快速地整理頭發,起身來到容修眼前。
“不過,有一句話,不是恭維,”青年笑道,“相對來講,我更喜歡那部‘生而為人’,這是真的。”
“我確信這一點。”容修停頓了下,故意笑著用揶揄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不然你也不會……”
容修沒再繼續說,幽默的表情說明一切,讓兩人心照不宣。
青年難為情地撓了撓頭。
可不是嘛,這麼狼狽地趕過來,這一路簡直是生死時速,不就是為了能夠采訪到顧先生嗎?
青年略微猶豫一下,壓低聲音道:“顧先生的演技太棒了,相信我,雖然這次是一部同誌片,但……你一定要去看那部電影。”
容修聞言愣住兩秒,笑意從眼底蔓延到臉上:“當然,我會看,他是我的,呃……同胞。”
青年再次對容修做出了感謝,將名片遞了上去:“你是我認識的第一位華人同行,認識你很高興。”
“我也是。”容修接過名片,臉上露出一絲遺憾,“抱歉,我沒有準備名片。”
“沒關係,記得聯絡啊!我向往長城!”
青年不再是之前無精打采的模樣,他的聲音充滿熱血,望著走廊采訪間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氣,低聲祈禱了一句,然後匆匆跟隨工作人員奔赴屬於他的戰場。
容修沒有遞上名片,確實有點遺憾。
老實說,能遇到《Empire》是個榮幸,即使他隻是一名實習記者。
據容修所知,那個電影月刊全球地位相當高,雖說他與青年交流時,言談舉止皆是出於本心,但此時仍希望自己的表現能給自家影帝加分。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客廳裡的媒體記者隻剩下兩撥人。
容修回過神,望向走廊裡的花朵。
花朵一身職業套裙,拿著平板電腦和資料冊,忙完手頭上的工作,怔愣在走廊中央,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容修望過去時,露出一瞬間的無措,打的腹稿也忘光光。
花朵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快步迎上來,“容哥,你怎麼過來了,找顧哥?”
容修:“……”
容修下意識地背過胳膊,將拿著雜誌和玫瑰的手背在了身後。
說好的給個驚喜呢,這和電影裡的不一樣。
確實夠“驚”,花朵環視了下四周,又看了看時間,來到容修的眼前:“出了什麼事情嗎?”
容修搖了搖頭,一時間沒找到任何借口。
花朵注視他一會,小聲道:“接顧哥下班?”
容修:“啊。”
花朵臉上閃過姨母笑,又維持了職業微笑:“就快結束了,還有最後兩位記者,等結束後,采訪室的工作人員和攝影師出來,顧哥就完成工作了,容哥你在這等……”
“最後三位。”容修打斷道。
花朵:“??”
容修嗓音帶笑:“我要做顧老師的最後一個。”
花朵:“???”
*
花朵回到采訪房間的時候,顧勁臣正在回答一位年輕記者的提問。
《Empire》在全球電影圈都有著很大影響力,在場的工作人員們都沒有怠慢。
主要還是這位青年記者的態度和誠意。
青年進門之後,先進行了自我介紹,並沒有立即兀自進行采訪,而是站在裡桌前,詳細解釋了身為實習記者,冒昧來采訪顧勁臣的原因。
采訪室是書房布置,工作人員們分散在四處,顯得專業而又忙碌。
一名電影節的官方攝影師,架著攝像機,以及一名主創團隊的攝影老師,負責顧勁臣接受采訪時的所有拍攝工作。
顧勁臣優雅地坐在白色書桌前,桌上擺放著“生而為人”的海報和宣傳冊,以及一杯看上去臟兮兮的飲品。
dirty,汙。
雪白的牛奶,被一小杯Espresso汙染,在杯中漸漸沉澱成一中混沌搖滾的花紋。
再沒有比在意大利喝這杯飲品更合適的地方了。
這是他上午和一位記者聊咖啡話題時,突然想起來的,實在沒忍住,念想得不行,就讓花朵去做了一杯。
直到剛才,顧勁臣還在期待,等一會回樓上去見容修,一定要親手給容修調製一杯嘗一嘗。
花朵進門之後並沒有打斷采訪。
但顧勁臣是什麼觀察力,一眼就看出了花朵神色不對。
於是,當他以詢問的目光投過去時,花朵暗中比出了一個金屬禮,指了指門外的方向。
緊接著,坐在白桌對麵的青年,就突然發現,一直從容優雅的顧先生,在回答最後的提問時,忽然愣住了一會。
而後就稍顯緊張起來,稍帶了點惶恐,或是不安的情緒……
不,更像是激動,興奮,愉悅……
不愧是演員啊。
連采訪時答記者問,那雙桃花眼都像是會說話。
乍一看去,那張俊美的東方麵孔還是原先的表情,並未有太多情緒流露。
但是,那極細微的眼神變化,充滿了情緒感染力,而且富有層層遞進的表現層次。
發生了什麼事?
青年一臉懵逼,剛才他問了什麼問題,顧先生好像突然變得鮮活明亮了。
采訪時間已經超出了三分鐘。
可由於青年太緊張,還有兩個問題沒有完成。
青年原本以為,柏林影帝可能會結束采訪,或是工作人員過來提醒,讓他加快采訪節奏,之後用“官方套詞”糊弄過去……
但在此之前稍有倦色的顧先生,忽然間煥發奕奕神采,愉快地回答了他最後的兩個問題!
他在言談間妙語連珠,以那把澄澈的好嗓音,悅耳的倫敦腔,地道的英式幽默,精彩而又詳儘地回答了他的提問。
沒有八麵圓通的糊弄應付,即使青年說出具有爭論性的觀點,與之辯論時也透著東方含蓄而又獨特的智慧與優雅,展現出迷人的風度與魅力。
最後一個問題則不太受待見——
類似於“如果影片不能獲獎,主創將會有什麼安排或打算,是否考慮去倫敦”這樣的問題。
像這中放在最後的提問,其實也是青年完成任務的“附加題”,因為明星認真回答的幾率非常小,而且還會留下壞印象。
而顧先生的心情似乎特彆好,他紳士地回答了青年小心翼翼的提問,竟然還獨家透露了個人意願。
青年誠摯地說:“顧先生,我真心期待您能帶著影片回到倫敦。”
青年使用了“回”這個詞。
身為徹頭徹尾的倫敦人,歐洲知名電影刊物,當然很期待這位華人影帝能經常回到母校倫敦參加活動。
顧勁臣眨了下眼:“我會考慮的,即使不是現在,將來也會去的。”
青年笑了起來,拿到了想要的素材,完成了老板交給他的任務,實在是大舒了一口氣。
然後,他站起身,對顧勁臣頷首:“顧先生,非常感謝您的寬容。剛才在外麵,一位華人記者對我說,泱泱大國,海納百川。果然如此,我會記得這句話。”
顧勁臣微微一怔:“華人記者?”
青年笑容燦爛:“是的,一位非常英俊的華人記者,他說,您是他的。”
顧勁臣:“??”
花朵:“?!!”
青年停頓了下,“呃”了一會,想起那個詞:“同胞。”
顧勁臣:“……”
花朵:“……”
快被這個大喘氣的青年嚇死了。
“可能一會就到他的采訪時間了,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青年最後感歎了一句,貌似無心,但顧影帝卻當即愣住。
影帝的小金人外殼早已能在這中場合抵擋住所有“明暗招數”——
顯而易見,這位機靈的實習記者正在投桃報李。
青年大概是以為,接下來是那位“華人記者”的采訪,他正在努力在顧先生麵前為對方爭取好印象。
青年與顧勁臣握手,然後禮貌地離開了。
顧勁臣站在桌前,望著青年的背影,目光極力地望向敞開的房門。
但他看不到門外的情況。
房門很快關上。
容修在外麵?
身在陌生的國度,他早已習慣了這中機械的工作節奏。
大多時候,他隻要像一個吉祥物,坐在屋內接受采訪一整天——
看著一個接一個的陌生人坐在眼前,維持著情緒和微笑,重複又重複地回答那些毫無創意的官方問題,乃至於麵對一些不友好的輕視、諷刺和攻擊……
如此這般,按部就班地,度過生硬、冷漠,而又毫無新意的一天又一天。
今天,在異國他鄉,愛人來接他下班了。
顧勁臣原地徘徊了兩步,又坐回到屬於柏林影帝的位置。
他雙手放在桌上,過了一會,手又拿下來,放在膝上。
雙手有些無措,仿佛無處安置,看似興奮,他蜷緊了手指,像在握拳,隨後又緊張地十指交叉。
花朵來到他身邊,小聲複述了容修的話。
——我要做顧勁臣的最後一個。
顧勁臣:“……”
花朵:“顧哥?”
沒錯,經典電影《諾丁山》的情節。
容修最喜歡的愛情電影之一,對它的評價是:電影配樂一流,英國演員非常優質。
眼下的情景,讓顧勁臣一瞬間就想到了這部經典電影。
顧勁臣垂眸,整理桌上紙張,表情仍然很淡:“知道了。”
而出口的話語卻不太連貫。
“接下來,我們繼續。”他說,“最後,讓他進來,我接受……容先生的采訪。”
花朵微笑端詳自家老板的模樣。
這兩人玩的,也太精彩,太浪漫了。
花朵笑應:“是,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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