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 周導給容修大致複述了一下，電話裡那人說了一堆官方書麵語。
“也沒有明確說要停播，我沒有收到任何文件, 電視節目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停播的, 我得收到正式文件。”周導說, “不過, 電話裡那人就是這麼警告的。”
確實隻是一次口頭警告，但廣電的警告, 萬萬不容忽視。
周國槐當時臉色驟變，耳鳴地聽完，一時間都糊塗了。
事實上, 老周真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卻也鎮得住場子, 直接反問了對方一些問題, 但是都沒有得到回答。
“抄襲？血腥？暴力？反道德？大量虐殺小動物？殺害珍稀保護動物？”
熊大海也是一臉懵逼。
什麼時候殺害稀缺保護動物了？
還說什麼“大量虐殺”，如果真的那麼做了，他們還可能安然無恙在這？那特麼是要坐牢的啊！
辦公室裡, 容修揉著太陽穴：“是廣電哪位領導不滿？”
“我當時也是這麼問的, 對方說是黨組決定, 給予警告, 具體也沒多透露, 隻說要讓咱們自查整改。”周國槐疲憊地握了握拳，“我當時確實有點懵，參加工作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被廣電把電話打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親口嚴重警告。”
容修端正坐在沙發上：“聽語氣，很嚴重？”
周國槐仔細形容了一下。
就是打官腔, 嚴肅有氣勢，說自己是工作人員，轉達上麵下達的指示，那語氣輕易讓人聯想到一個成語“狗仗人勢”。
“還特麼怎麼自查整改？再改，滿屏幕都是馬賽克！”後期剪輯老大都快瘋了，“上次就說要打碼，能打碼都打了，能剪的都剪了！”
確實如此，即使目前的成品，觀眾們每看一期都會驚呼，這就是電影大片啊，一集一個電影的感覺，但隻有後期大佬們才知道，沒打碼，沒咬牙剪掉的版本，才是真正的藝術。
容修冷著臉，他最在意的還是“抄襲”言論，直接戳到他的肺管子。
綜藝節目是他和暴風台策劃部一起敲定的，每一條遊戲規則都是他們反複分析、辯證、推敲、模擬完成的。
容修臉上沒露出任何情緒：“網友們也說，我們抄襲了韓國綜藝？抄襲哪個節目？”
熊大海：“韓國一共就那麼幾個求生節目，不過，我倒是覺得《漂流大明星》和他們挺像的，帶著一堆明星去荒野求生，體驗生活的那種節目，就和露營差不多，再怎麼潑臟水，也潑不到我們頭上啊。”
緊接著，周國槐就爆出了一個懷疑，他苦笑：“能問的朋友我都問了，還記得在馬來西亞，你和小顧，跟那個韓國評論家起衝突的事麼？”
容修怔愣，如果周導不提，他確實把那人忘了：“你懷疑是那位？他不是音樂評論家麼？”
周國槐沉吟：“不是懷疑，基本上能確定就是他，韓國娛樂圈關係錯綜複雜，那個韓國綜藝製作團隊和他直接有關係，謠言從他那邊傳出來也不稀奇，這都是值得懷疑的對象。另外，《漂流大明星》還有四期收官，而我們隻有兩期了，估計看到我們在談國際版權，眼紅了吧。”
至於中方這邊，周國槐還不敢深查，隻能去找央視高層的好友，動用一切人際關係暗中打聽。
能警告一次，下次就比較容易直接動手，到底是誰他媽的在搞鬼？
*
容修這次可真怒了，當晚就和甄素素打了個招呼，然後給莊姨打了電話。
就是甄素素的老姐妹，容修對她說起這個事，莊姨立即應下來，答應容修去問問他兒子，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後，容修又聯係了央視的葉哲棟老導演，對方接到容修的電話還很驚訝。
葉導開口就問：“收到中秋晚會的邀請了吧？”
容修一愣：“還沒有。”
葉導就笑：“那我說早了，你和小顧準備準備，這幾天就能收到，先準備一下節目。”
容修連忙應“是”，轉而就開口叫“葉伯伯”，把葉導都叫懵了，這小子不是不喜歡套近乎嘛，整天葉導葉導的。
於是容修就將遇到的事，給葉伯伯說了，葉導也是莫名其妙，“警告”雖然不會下達什麼文件，但內部一定會有風聲，他表示明天去單位打聽打聽。
除了春晚導演葉哲棟，容修還聯係了以前認識的《良師益友》的總導演，所有能動用的朋友和老師都打擾了一下。
而容修自己的朋友，則是聯係了孔鑫昶、翟少輝、錢芊等兄弟姐妹，大家都是發小，人脈關係很雜，或許能得到什麼有用信息。
孔鑫昶和他父親都是文化等部門下屬單位，與廣電都有直接聯係。翟少輝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他能找他哥翟少嵩，那位可是有實權的。
錢芊如今則是知名主持人，整天和電視圈打交道，也愛泡在微博上，她早就看到有網友在討論“綜藝抄襲”的事情。
錢芊說：“現在很多帶節奏的，就說內地抄襲韓國綜藝不是稀奇事什麼的，給人的感官很不好，路人沒看過的，還以為真的抄襲了。”
掛斷錢芊的電話，夜深人靜時，容修靠在主臥大床上閉目養神，腦袋裡線索錯綜複雜，下意識伸手，往床另一側攬去，卻摸了個空蕩蕩。
老實說，這種事情，應酬，人際，權謀，玩弄權勢和人心，都不是容修所擅長的，他會本能的去抵觸，是他爛漫而又天真的世界裡的陰壑。
這一晚，顧勁臣不在家，容修打了很多電話，直到快淩晨時，顧勁臣才開完會，回到恒影的演員公寓，和容修視頻了一下。
容修和顧勁臣簡單講了講情況，並沒有表現得很煩惱，隻叫顧勁臣不要操心瑣碎：“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
顧勁臣不掛電話，容修就陪他聊。
直到顧勁臣迷糊睡去，手機掉在枕邊，容修注視著屏幕裡的睡顏，細細想這事的其中貓兒膩。
總而言之，容修就是沒給他爹打電話，也交代了甄素素，這爛事兒先彆告訴容禦，老容的脾氣暴著呢。
*
第一天上午，容修起床下樓，白翼買了早餐就出去錄談戀愛的綜藝了，兄弟們一起用飯。
容修看了看關於《極限生存》的網上評論，這兩期的評論他沒怎麼看過。
關於“抄襲韓國明星求生綜藝”的輿論，大概就是這兩天出來的。
網上討論得很熱鬨，容修和沈起幻一起分析了一些水軍言論——
沒有任何人拿出抄襲實錘，就說“借鑒了韓國的一個明星們荒野求生的綜藝”，發起輿論問“《極限生存》是否購買了版權”雲雲。
容修注意了一下那個韓國綜藝，其實和《極限生存》相差十萬八千裡，從規則設置，環境布景，到主題宗旨、傳遞的精神，都完全不挨邊。
隻有兩個字沾邊：求生。
或許連“求生”也不算，隻有真正麵臨死亡時才算是求生吧，對方還沒己方這麼慘，至少沒有明星餓瘦一十斤。
但話題熱度就是降不下來，顯然是有水軍在拱火，不是說借鑒，就是說模仿，具體拿不出對比實錘，空口白牙說“很像”，擺明了就是要將《極限生存》抄襲一事徹底抹黑，三人成虎，蓋棺定論。
不少沒看過節目、正在等完結再殺的觀眾們，自然就會心存疑慮，被這種評論帶節奏。
還有一些站在道德製高點的路人觀眾，沒有什麼“虐殺小動物”這種言論還好，一旦有這種暗示節奏在，追節目時就會格外注意那種“殺生”的情節。
比如：容修殺死了好幾條蛇。
比如：顧勁臣抹了一隻小白兔的脖子。
【這他媽太殘忍了！連女生都殺了，簡直是一群魔鬼，殺紅眼睛了，錄製節目又不是真的，他們是真的殺死了小動物啊！】
【傳遞求生意識和知識很重要，最現實的就是飛機失事，如果遇難，在那種瀕臨餓死的絕望情況下，還有一絲生存希望，難道因為兔兔很可愛，所以就等著餓死嗎？彆忘了，國家和家裡的父母都在等你回去！】
【可這是綜藝啊，腦殘粉不要混淆視聽】
粉絲們的這些解釋都不管用，黑子根本不看這些，也不跟真正的觀眾們嚴肅討論生存問題，他們連看沒看節目都不知道，隻負責閉眼潑臟水。
還把某些劇組在拍戲時“虐貓殺馬”等事件與之相提並論，就算帶不起節奏，暗示性也相當強。
當然，粉絲們也正在努力和黑子們對抗，於是《極限生存》再次上了熱搜。
*
中午的時候，顧勁臣匆匆從臨省趕回，沒有去籃球基地，直接回了龍庭。
容修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和文東通電話。
見顧勁臣進了客廳，容修怔了怔，朝他望去，原本以為，顧勁臣要明晚才會回家。
顧勁臣步速很快，也很輕，遠遠與容修對視，大步朝他迎來。
“文東，等一下。”容修對話筒說，將手機撤離耳朵。
顧勁臣走到容修近前，也不管容修正在講電話，張開手臂抱住他：“我回來了。”
容修僵了下，隨即感到懷中溫暖，後枕被熟悉的手撫摸，心情瞬間放鬆了些，無知無覺地低頭，臉在顧勁臣的胸膛拱了拱。
大貓撒起嬌來，可見是真的委屈生氣了。
顧勁臣揉了揉他腦後，輕聲：“辛苦了。”
容修抬手扣住顧勁臣的背：“我沒事，能處理好。”
“嗯，我知道，可還是放心不下。”顧勁臣嗓子有點啞。
容修拍了拍他後背，順勢就讓他坐在了腿上，“怎麼提前回來了？事情處理完了麼，下午不是還要開會麼，我記得是關於試鏡的？”
“選角公司那邊的，李導和副導演把關，主要角色我過去就行。”
顧勁臣說著，打量容修臉色，笑道：“比如你。”
容修：“……”
一聽這話，容修的臉立馬垮掉，露出一瞬惶恐表情，還稍帶了點哀求：“你親自給我試鏡？”
“不然呢？”顧勁臣捧起那張俊臉，“至於是什麼形式的試鏡，待定。”
容修：“……哦。”
亞曆山大，破事一身，根本沒有時間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