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是因為他的身高體魄不如容修？
顧勁臣起身時，額頭撞在容修的胸膛，這一撞就靈光一閃：“這個場景，我是主動的一方，不如調換一下？”
容修眯了眯眼：“好啊，等開拍時，你可以試試，隻要你能壓倒我。”
顧勁臣：“……”
壓倒容先生？
“試試就試試。”顧勁臣說。
反正在家裡也不是沒“影帝在上”過，隻是形式有點不一樣……
兩人對視一會，從對方眼中看到信息，同時彆開視線笑出來。
這時，李導打斷兩人，“我覺得特彆好，”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很好。”
顧勁臣笑了，剛要開口，李裡打斷：“我是說，陸少寧被打倒在地非常好，蒙太奇下一場景驚夢醒來，就是仰躺在床上的，畫麵很好接。”
顧勁臣：“？？”
導演一句話打斷了影帝想壓倒歌王的念想。
李裡已經開始設計腳本了：“剛才你們的表情都太好了，保持這種感覺，到時候就這麼拍。”
要知道，容修剛才的反應，完全是冷戰兩天的後勁兒。
顧勁臣和他吵一架就跑了，連續兩三天不回家，容少校的大部分反應都憑著本能，以及影帝作為對手戲演員在帶動著他。
仔細想想，基本上容修的每一個反應，包括動作、神態、台詞，都是在顧勁臣引導之下而做出的。
一位優秀的對手戲演員，有多麼的重要，有時老戲骨的一個眼神給到位，就能激發一名非專業演員下意識地做出導演想要的反應。
這種良性引導不僅能讓演員的表現更自然，讓影片更加精彩，也能夠讓一名新人演員快速地成長。
所以說，很多新人演員都夢想能與前輩老師演對手戲，哪怕是友情出演，哪怕是跑龍套，這份經曆能讓他收獲到在專業院校所得不到的提升。
這邊，影帝和導演在考慮這一場景的表演和鏡頭。
而在場的演員們則是在聽到李導剛才那句話之後，都有意無意地將目光飄向了卡座上的周潛。
那句話無疑為容修的試鏡成功率增加了籌碼。
再加上剛才周影帝與老師的對手戲表現。
哪個更精彩，答案呼之欲出。
基本上已經能夠確定了吧？
容修和顧勁臣兩人之間，仿佛角色稍一碰撞，就產生一種刺激的化學反應。
但……周潛是金爵影帝啊。
有人能拒絕“影帝x影帝”的對手戲嗎？
情況還是不太妙。
小東北和毛川等人都為容修捏了一把汗。
周潛出現的時機太微妙了，恰好在容修初次以“演員”這一身份與劇組見麵的當口。
周潛在場，以致於容修根本不可能在試鏡一個片段之後就一鼓作氣得到李導的答複。
不能立刻拿下角色，就意味著還會有變數。
或者說，需要更多的優秀表現。
容修心裡很清楚，在音樂之路上，他不會畏懼任何人，但是表演……
他從不想當主角，也不認為自己能夠戰勝金爵影帝，他隻想做影帝愛人背後的男人，或者成為白豹子的羽翼，助他一臂之力。
*
咖啡廳很快恢複了平靜，顧客們在圍觀驚奇之後，都回到了遠處自己的位置上。
容少校則難得乖巧，站在李導的卡座桌旁，像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的學渣，老老實實聽地李導講戲。
顧勁臣與他並肩而立。
容修身姿挺拔，麵色嚴峻。
隻不過，暗地裡，一隻手垂下來，緊緊拉著顧勁臣的衣擺，像是生怕影帝轉身就走，把他自己扔在導演麵前，顯然是緊張得狠了。
李導對容修的認真態度十分滿意，這與他印象裡認真對待音樂的搖滾隊長一樣。
容修沒有輕視演員這一行業。
雖說在他的領域之外，也沒有任何怠慢之處，主創團隊的諸位成員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兩人並肩的畫麵也很養眼。
執行導演坐在靠窗位置，此時細細回味起來，仍然覺得剛才那一幕片段格外精彩。
渾然天成，自然而然，仿佛就是發生在兩人身上真實事件。
尤其是沒有一點表演專業功底的容修。
他在與顧勁臣的互動中，沒有任何刻意雕琢的痕跡，甚至看不出他的表演派彆和方法，完全是本色表演。
“容老師，聽說，這個片段的配樂，你已經創作出來了？”總編劇麵紅耳赤地問，“什麼時候可以給我聽聽嗎？”
“當然，不過還得潤色。”容修說。
李導驚訝了下：“這麼快？”
容修頷首：“第一次這麼仔細地分析劇本和台詞，還要學表演，代入，沉浸，感悟，對配樂創作的幫助非常大，也更有靈感，我覺得自己又進步了。”
在場主創眾人：“……”
更有靈感，又進步了？
都拿了一個配樂銀獅獎了，你說你又進步了？
可是，看容修的認真表情，又不像是狂妄之言，容修不是那樣的人……
配樂方麵，大家都是外行，所以話題又回到了表演上。
“剛才，你和顧老師的對手戲，互動碰撞時，表情尤其吸引人，你們都走心了，這對演員來說非常難得，一個眼神都能給人帶來心靈的震撼。”副導演褒讚地說，“我接觸過很多新人演員，容老師非常不錯啊。”
這麼說一點也沒錯，身為執行副導演，再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說這話——
通常，在片場裡，李導忙著盯監控、掌控大局時，副導演每天忙碌的事情，就是拿著對講機，裡裡外外，跑來跑去，傳達導演的各種要求，不停地給演員們講戲。
“謝謝。”容修坦然地接受了讚揚和鼓勵，轉而又道，“是顧老師帶的好。”
其實，李導比較好奇的是，身為非演員專業的音樂人容修，經過這些天對劇本的深入琢磨，對於《一飛衝天》整個故事、宮霖這個角色，以及陸少寧與他的羈絆，他到底是如何理解的？
這對於角色的塑造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不過，眼下這個場合並不適合詳談。
畢竟是一個公司的，接下來還有足夠的時間交流。
於是，李裡委婉地表示，他還有很多話想要問容修，但今天的時間不太夠，希望容修能夠諒解，也希望之後能有時間一起交流。
容修愣了愣，失笑道：“我想，每一位在李導麵前經曆過試鏡的演員，聽到您說‘希望有時間一起交流’這句話之後都會樂瘋了的。”
說著，容修頓了頓，抬手揉額頭，擦去額上汗水，露出一種“終於熬過一關”的可憐表情：“這比春晚彩排還要讓人緊張。”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大笑了起來。
顧勁臣也是忍俊不禁，這才隻是一次試鏡而已，看把容老師折騰成什麼樣了啊。
“我也希望能和大家聊一聊劇本，”說到劇本時，容修的眸中閃亮，“其實，我對劇本也有一些思考和見解，很想和李導分享一下，今天確實比較倉促，希望下次能和李導溝通。”
李裡導演好奇地望著他：“是嗎，沒和勁臣溝通一下？”
容修沉默片刻，直言道：“我覺得，這是宮霖的人生和情感，對於陸少寧來說，還是留下一些空白更好，這對顧老師的表演也有好處。”
李裡詫異地眨了眨眼，容修已經深入感觸到電影這個層麵了？
顧勁臣：“？？”
什麼？容修讀完劇本之後，還有感悟沒對他說？
還說什麼，空白？
顧勁臣怔怔，微仰著頭，打量著容修的側臉，“你有什麼想法，我不知道？”
容修微笑：“這是我的演技秘密，不告訴你。”
影帝睜大眼睛：“……”
主創人員們：“……”
演技？秘密？
啊啊啊！有新人演員對柏林影帝說“不告訴你”啦！
李導笑得更開心了：“好好！有想法，這是好事，我期待著，趕明兒咱們聊一聊？”
“樂意至極。”容修說，停頓了下，補充道，“私下說，不帶勁臣。”
顧-柏林影帝-男主角-勁臣：“？！”
反了。
“哈哈哈哈哈……”
四周一片笑聲，主創大佬們看著自家影帝一臉蒙圈、震驚、惱火、好奇、不服氣，還有點委屈巴巴的豐富表情，大家可太高興了。
大概隻有容修，敢在試鏡的時候欺負顧老師了……
*
和李導團隊簡單寒暄過後，容修調整了下呼吸，緩了緩波動的情緒，準備和顧勁臣一起融入到集體中去。
大家都很忙，李導還要和演員們談話，副導演也要觀察演員們的互動情況，往往演員之間能否碰撞出火花，在日常生活中更容易體現。
於是，兩位導演也一起站起身，與容顧二人一同來到演員們的卡座。
兩張家庭式的加長卡座，類似歐洲長餐桌，能容納十來人，兩張桌子拚在一起，咖啡廳的溫馨氣氛看起來更像是家庭會議。
見李導坐過來，主要配角演員們也朝這邊聚攏，劉峰、毛川、大壯等籃球演員們也圍過來，司彬和李飛昂從隔壁桌過來。
周潛仍然坐在原來的位置。
由於剛才見麵匆促，還沒來得及正式自我介紹，容修過去時，主動迎向周潛，露出禮貌的微笑，準備打個招呼。
搖滾樂隊從來不怕正麵battle。
對手就在眼前，這種感覺非常好。
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正麵進行一場較量，勝者能拿到“宮霖”的角色，贏得與柏林影帝演對手戲的機會。
即使容修心裡很清楚，他在領域之外的能力不強，麵對金爵影帝，他的籌碼也並不多，但他還是勇敢自信地迎接著對手。
承諾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全力以赴。
他答應過顧勁臣一定會努力，就不會消極畏懼，更不會退讓半步。
周潛微笑站起身，朝迎來的顧影帝伸出手，熱情而又真摯地說：“顧老師，剛才的表演真是精彩。”
然而，當周潛與顧勁臣握完手，邀請顧勁臣坐在他的對麵，又邀請李導和副導演坐在自己這邊之後——
周潛就那樣直接坐了下來，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容修。
仿佛容修與在場的所有配角演員一樣，或是咖啡廳裡的那些侍應生，隻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