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昂說:“我願意退出。”
“你願意?”司彬眼神渙散, 眼底卻閃著瘋狂,像是沒有醒酒,又像是精神狀態出了問題,“如果劇組不主動換人, 你就不會退出, 是麼?”
李飛昂閉了閉眼睛, 兩秒後睜開眼, 盯著煮麵鍋:“……”
司彬從背後抱住他。
李飛昂僵住不動。
他們好久沒再說話。
直到李飛昂將麵條夾出來, 開始給他做麵條肉鹵,司彬仍然沒有鬆開手。
兩人貼得很近, 司彬手往下:“來都來了, 我們做一次吧。”
李飛昂愣住, 忽然抬手抓住他腕子。
“嘩啦”一聲,一碗白麵條掉在地上, 司彬的手腕關節發出錯位般的聲音。
李飛昂死死盯著他, “你彆再這樣了。”
“飛昂, 你回到從前那樣不行麼,從前你不是這樣。”
司彬扒開他的手指, 想彎下腰收拾摔碎的碗, 卻在碰到地上碎瓷的前一刻被李飛昂拉了起來。
“你還是喜歡我。”司彬看著他,哧哧地笑,“彆生氣了, 等我拍完這部電影, 我們就出國好好玩玩, 在國外我們就自由了,我都依著你……”
“我不會退出的。”李飛昂想去摸司彬發紅的眼睛,最終卻還是在他眼前停了下來。
這麼多年, 司彬始終不懂他,他對電影的熱愛並不比對方少一絲一毫,甚至可以說更熱烈。
李飛昂想,在圈內最艱難的時候,在被黑得體無完膚、沒有一點資源的時候,他寧與父母鬨掰,也仍未退圈回去繼承家業。
連續兩年在橫店跑龍套的經曆,一小時20元的生活,他以為同床共枕的心上人能懂他。
“我說過,咱們分了,”李飛昂注視著他,說出這句話時自嘲地笑了下,“不是,由始至終也沒在一起過。我知道你早想擺脫這層關係,網上扒出我倆有事兒的帖子,我已經找人清理了。”
“沒有,不是的。”
司彬搖頭,渾身顫顫,扶住李飛昂才穩住身形。
失去了角色,又失去了李飛昂,他在京城該怎麼辦?除了直播工作的同事們,他在京城很多人脈和資源,都是李飛昂掏空給他的。
司彬瘋了般地抱住李飛昂,搖頭的幅度越來越大。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明明心裡無比厭惡他,可是身體卻不受控製地抱住他。
……沒錯,隻是因為他還沒有心理準備,司彬想,兩人分分合合,向來都是他說得算。李飛昂從沒有這樣冷漠過,也沒有說過會離開他。
“我知道你因為聽到我和朋友打視頻電話,聽到我說喜歡顧勁臣,所以才要搶奪我的角色,怕我和顧老師接近,你吃醋了是麼?”司彬拚命地撕扯他的衣服,辯解時嘴裡好像滿是血味,“我知道你隻是吃醋了,我給你發泄情緒給你操還不行嗎……”
李飛昂難以置信地盯著他,聽他語無倫次地說出那種話,片刻後用力扳住了他的肩膀,將他的手從襠推開:“你清醒點,我去衝個澡,鍋裡的麵條你自己吃。”
他說完,往廚房外走去,浴室門發出一聲響。
司彬無力地癱下去,眼中全是迷茫,大腦中一片混亂,不知還能如何爭取。他哽咽著爬到冰箱前拉開門,拿出一瓶白酒大口喝起來。
他仍然能感覺到李飛昂對他的感情——剛才他的眼睛多紅啊!
如果他真的舍得和他分,為什麼眼睛會紅?
李飛昂衝了澡出來,司彬已經半躺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
他在沙發前站了很久,還是把人背到了臥室,蓋上被子,將空調溫度定時,才轉身離開。
黑暗裡,李飛昂坐在客廳沙發上,拿著手機給司彬發微信,寫了些心裡話。
真的是分開的時候了,李飛昂意識到。
這些年,他不是第一次這麼打算,但司彬每次都用這種方法把他拉回去。
周而複始,一次又一次。每次司彬發脾氣,嫌棄他,他都會感覺到疼。可是,這次他卻不疼了。
他知道,司彬在視頻電話裡和朋友說的那些,全都是真話。而司彬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如今都不知道哪句是真話了……
喜歡上一個演員,卻無法分辨他的真假,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這次微信留言寫得比較長。
最後一句,是他最後的溫柔。
李飛昂說,如果你喜歡這裡,就留在這吧,我把房子送給你,算是這些年的感謝。
原本他想寫“補償”,但李飛昂寫下這封信時,突然就釋然了。
他不再覺得自己虧欠所愛,也沒有義務再照顧他了。
李飛昂點了發送,起身離開了彆墅。
*
司彬是上午八點多咳醒的。他嗓子乾裂發疼,下意識張口說,飛昂,口渴。
但身旁沒有回應,他睜開眼望著熟悉的臥室,依稀想起昨夜兩人爭執。
他胃部疼痛不已,起床去找水時,看到廚房摔碎的碗還在地上,已經碎得無法複原。
鍋裡還有昨夜的打鹵麵,可煮麵的人已經不在彆墅裡。
司彬有點宿醉,拿出手機時,不斷閃爍的消息提示燈讓他下意識解了鎖。
李飛昂的留言毫無預兆地撞入視線。
他快速地掃了一眼,大腦中的抵觸讓他沒敢仔細去看,回身倉皇地在桌上尋到一瓶白水,大口灌了下去。
喝到解渴了為止,他乾嘔了一會,手摸到眼睛,才發現眼底不知是汗還是淚,他難道哭了嗎?
怎麼可能,他不可能為那人哭。
他打從第一次和李飛昂做時,就覺得有點抵觸,他其實是個雙,但他對李飛昂從沒有過那種衝動。既然要選男人,當然要選更強的強者,李飛昂在他麵前從來都沒硬氣過。他喜歡的從來都不是舔狗或慫包,更不喜歡loser。他不可能為那人哭。
可是,當眼睛盯著微信留言時,眼淚仍在不停地往外湧,到底是為什麼啊……
司彬從冰箱裡拿出冰鎮飲料,在客廳看到昨晚背回來的背包。
李飛昂是不可能離開我的,司彬反複在嘀咕。
可是他真的走了啊。
那是因為沒有看到你的誠意,耳邊仿佛有人在說。你的演技不夠好,很難讓觀眾理解並代入。
司彬跌坐在沙發上,突然想起李飛昂昨晚說過,隻要劇組說換角,李飛昂就願意放棄角色。
司彬笑起來,左右尋找他的手機,手指發抖著撥打顧勁臣號碼,但對方沒有接聽。
顧老師大概在開會吧,他想。
他沒敢撥打李導的電話,坐在地上猶豫片刻,又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給顧勁臣留言,但是也沒有得到回複。
——好像所有人都把他遺忘了。
在需要他的時候,什麼都依著他。
在他失敗時,就棄之如敝屐。
司彬嗬嗬笑出來。
他始終記得在馬來西亞那夜的畫麵——
酒店客房裡,顧老師的情緒看起來很差,他仰靠在單人沙發上,睡著之前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顧勁臣說,你知道嗎,你是我第一個這麼用心教演戲的人,如果……
——如果什麼?
顧老師,如果什麼?
但是那晚顧老師沒有說完,就疲憊地睡了過去。
一直鍍著影帝小金人的老師從未在他麵前那般無助過,脆弱時的老師讓他克製不住,他想蜷縮在老師懷裡陪著他。
眼前閃過那張雅致臉龐時,司彬覺得自己醉得更厲害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緊手機,蹭乾淨屏幕上的水漬,珍惜地摸著對話界麵上的那個頭像。
*
十月黃金周第天,天乾物燥的京城天空陰霾,遠方淺灰色雲層隱隱傳來悶雷聲,卻不見半滴落雨。
早晨龍庭彆墅一片熱鬨,忙而不亂,位助理裡外忙活,王絲絲帶著化妝團隊也趕到了。
一樓大客廳裡,白翼半跪在落地窗前的美人榻上,拉開窗簾望天,“這個老天爺啊,變成了大冤種,乾打雷不下雨。”
聶冰灰站在旁邊掐指一算:“誰要倒黴了麼?”
“彆迷信。”容修下樓梯時扣上襯衫第顆領扣,上麵兩顆開著,還沒有換上在王絲絲那裡的演出服。
顧勁臣和花朵在餐桌前擺餐具。
今晚中秋節直播,還有半小時一行人就要出發,全天都要聯排準備。
原本預定還要去湘市水果台,因為前陣子《極限生存》一事節目也取消了,容修稍微為顧勁臣遺憾了下。
不過,轉念一想,顧勁臣每年過節都匆促跨多省往返,今年隻有央視一個晚會,容大貓心情反倒愉悅了許多。
國慶期間,衛忠要回甄老爺子身邊,容修給東南西北也放了個假。
大家回國之後都沒有休息過,也趁中秋國慶雙周好生休息一下。
團隊吃完早飯,七點多出發,開出一條車龍,直奔豐台而去。
今年中秋晚會的主題:月圓餅香,國盛民強。
舞台搭建在豐台園博園,風景秀麗的園林景區,仍然是有山有水的開放場地。
抵達晚會現場時,彩排已經開始。
藝人們都已陸續趕到,戶外演播現場的工作人員們一片忙碌。
男人們已經是央視晚會常客,晚會流程早已滾瓜爛熟。
今年樂隊演出在後半場,大概是晚會開始一個半小時後左右,屬於下半場高潮點,彩排也要到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