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盤子裡的食物分給同桌的人，在國外並不多見，一家人也很少會這樣，除非是十分親密的夫妻。
卡皮爾還發現，Gu品嘗美味時，Rong一直注視著對方。
看到顧勁臣吃魚子醬時流露出的愉悅表情，容修似乎更比自己吃到美味更加的享受。
隻要高興就行，卡皮爾愉快極了，不論美食誰來享受，隻要主賓高興就行。
菜過五味，正事談得差不多，容修和卡皮爾就興奮地聊起一會兒去丹麥街的遊玩計劃。
之前在電話已經約定過，印度影帝一定要容修帶他去推薦的琴行轉一轉。
卡皮爾正好要給兒子購買一架鋼琴。
還沒有選好牌子，也沒想好要不要到了中國再買。
老實說，從與卡皮爾的對話中不難聽出，對方雖然喜愛話劇和交響樂，但對樂器一知半解。
容修甚至能想像得到，到了中國之後，導購一番話術下來，卡皮爾就會乖乖掏出荷包，高價購買那些貼牌的仿冒“德國鋼琴”。
用二哥的話說，騙的就是他這種人傻錢多的暴發戶歪果仁。
喂小米尼吃龍蝦肉時，顧勁臣提醒：“你不是說，要帶孩子去醫院複查一下麼，預約過了麼？這邊的醫院人雖不像我們國家那麼爆滿，但一定要提前預約醫生。”
卡皮爾說：“已經預約過了，明天上午，醫院就在這附近。”
三人將下午去看鋼琴的行程定下來，又聊回到音樂學校的就學問題。
這次是小米尼提出的話題。
小孩對未來的學習環境十分憧憬，更好奇將來要與自己成為同窗的小夥伴們。
他今年也五歲了，是典型印度小孩的長相，卻比爍爍高大半頭，和王淼淼的身高差不多，五官深邃，瘦削而又出眾，從麵相能就看出基因的奇妙之處。
他的父親是寶萊塢三封影帝，女影迷們心目中的夢中情人。
而從小孩的眉眼間不難看出，他母親的容貌也一定非常出眾。
也許等小孩再長大些，就能一眼猜出那位已婚女明星是誰——夫家地位很高，婚內出軌，與影帝育有一子，這個消息足以引起軒然大波。
無論卡皮爾如何憔悴負罪，悔不當初，但孩子是無辜的，這大概也是他務必要把孩子送到安全地方的主要原因。
話題到這裡，自然就聊起了與小米尼情況仿佛的爍爍。
“他看不到？”
小米尼說話含糊不清，但他還是問出了口，迷茫而又惶恐，還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
自幼耳聾的小米尼在印度去過聾啞學校，也見過一些盲人小孩，他很久以前就嘗試過閉著眼睛走路，去感受小朋友們的世界。
“是的，不過他能彈鋼琴。”顧勁臣微笑著說，“爍爍是用心看世界的，就像你用心聽我們說話一樣。”
小米尼沉默了好久，放下餐具，聲音低落卻又充滿期待，“好想聽他彈鋼琴啊，我也學過半年了……我可以和他一起彈……”
這麼說著，小米尼又露出一絲不可思議，“可是，他能看見琴鍵麼？”
卡皮爾也疑問地望向容修。
“有一種為盲童設計的琴鍵。”容修說，“起初作為輔助，等我們兒子將來熟練了，就可以試著彈奏正常的鋼琴。”
卡皮爾試著想象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又微怔，而後震驚。
我們兒子？
記得上次在馬來西亞酒吧，容修說的是——“我有一個學生”。
看出卡皮爾的愕然與疑問，容修微笑注視著他，似乎在等待對方詢問更多。
“你是說，兒子？”卡皮爾委婉地說。
“是的，我和Gu的兒子。”容修毫不掩飾，直截了當，“我們夫夫收養了那個孤兒盲童。”
卡皮爾叉子上的蟹肉餅都掉了：“？！”
這真是爆炸性消息！
容修寥寥幾字，將印度影帝打了個措手不及，信息量過大，夫夫？收養？？兒子？？？
要知道印度對Gay的接受度和泰國可不一樣。
“我覺得，在你最後下決定之前，還是將這件事開誠布公比較好。”容修微笑，“作為音樂學校的兩位創始人，我們是這種關係，你有權利知道這一點。”
卡皮爾渾身緊繃著，整張硬漢的臉都呆滯，不過他驚呆並非因為“眼前這兩位先生是這層關係”，而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將如此隱私秘密告訴他。
“哦天呐，你們相愛，”印度影帝先生用略顯誇張的語氣低喃，抬手壓住了自己的額頭，“天哪，我該猜到的，想想你們之前的相處，哦天呐……真的是……祝福你們……”
容修微笑，目光愈發犀利：“你不介意？”
“當然不！”卡皮爾瞪眼，“那是你們的事情，身為朋友，我祝福你們，不過……”說著，他掃了一眼四周，“不過，你們不能公開吧？”
“是的，不能。”容修說。
“那你還對我……”卡皮爾蹙眉，他很清楚中國和印度一樣並不是同性可婚的國家，而且印度在四年前才有新律法出台，宣布同性性行為不違法。
容修淡淡地說：“剛才不是說了麼，你是我學生的家長。”
儘管那張俊臉未露出太多情緒，嗓音也冷峻，但卡皮爾還是從中聽出了信任和親切，不單單是因為家長吧？
因為自己也曾經真誠地對容修坦白過那種隱私——小米尼的存在是非常危險的，兒子的生母是有夫之婦，夫家身份地位特殊，甚至可能要了他父子倆的性命，但他還是對容修開誠布公了。
半天沒聽到卡皮爾有動靜，容修側頭望過去。
顧勁臣捏著刀叉瞪著眼，對於容修隨口道來的“出櫃”，見多識廣的影帝也是驚呆了。
不止震驚，在卡皮爾說“你們相愛”時，顧勁臣的嘴巴張張合合幾次，仿佛失了聲。
那對桃花眼驀然被羞窘、驚惶所充滿，還稍帶了點激動和亢奮，顧勁臣低垂了頭，影帝的台詞功底愣是沒派上用場。
他們還是第一次並肩坐在一起，正式地對某個毫不知情的朋友“出櫃”。
這感覺……可真帶勁兒……
情急之下，顧勁臣低頭喝了口海鮮濃湯壓驚。
結果，一口嗆了嗓子，連忙拿餐布壓住嘴，轉身回避，強忍著咳，眼淚一瞬間就飆了出來。
容修摩挲著他脊背，這人嗆得狠了，還拿捏著禮儀，忍得後頸子都泛紅，他把人攬過去拍著，勾住顧勁臣下巴一抬，用餐布擦掉唇邊的白濃湯。
對麵一對保守國度的直男父子，容修舉止並未刻意回避，而是讓印度影帝很明確地看到“夫夫”意味著什麼。
好在他們的用餐位置是特定的私人席，張南趙北坐在附近不遠，並沒有在餐廳內看到狗仔。
顧勁臣好半晌才緩過來，容修大掌在他背上拍撫，讓他心猿意馬，心跳失控猶如初戀時。
他從沒想過“出櫃”這種感覺，竟如此讓人腎上腺素飆升，如此帶勁兒。
卡皮爾失神片刻，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小心地問：“你們將來打算在英國結婚麼？”
容修想了想，端詳著印度影帝，似乎想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什麼，回應說：“目前考慮的是英國。”
“確定了麼？在教堂麼？還是中式婚禮？”
卡皮爾脫口而出，略顯激動。
很快又意識到自己太猴急了，卡皮爾冷靜了一會兒，然後笑容慢慢變大，露出一口小白牙：“那麼，到時候一定要邀請我呀！我這大半生，從沒經曆過婚姻，所以好朋友的婚禮，我真心不想錯過。”
顧勁臣怔愣兩秒，莞爾道：“確定了，如果Rong對我求婚，我一定立刻答應他。”
這話說的，毫不掩飾他的迫切與幸福，既不矜持，也不體麵，卻讓卡皮爾看到了影帝最真實的一麵，還有最真實的情意，他感動至極，也羨慕極了。
容修側過臉，注視著顧勁臣，正式頷首：“非常榮幸。”
*
而此時，倫敦西區的另一邊，一家超市裡，導購望向那位西服革履的亞裔男人。
燈光襯得他年輕俊秀，身高腿長，有種明星氣質，不知是東方哪個國家的明星。
男子的身邊是兩個樂隊同伴。
其中一位和他是韓裔，而另一位頭發稍長的則是美籍白人。
“榮哥，酒櫃在那邊。”韓裔同伴指向前麵，用韓語說，“不知道有沒有真露。”
“Rong！這邊！”美籍白人背著電吉他，朝男子招了招手。
這個稱呼……
推著購物車的男子聽到這個稱呼，逛平民廉價小超市的鬱悶心情，突然一下敞亮了不少。
這位被稱為“榮哥”“Rong”的男子，就是從韓國遠道而來演出的金佑榮。
沒錯，泰元老師說得沒錯，亞洲隻能有一個Rong！
甭管是搖滾歌手，還是演員，當外國人說起“Rong”這個名字的時候，腦子裡隻能想到一個東方人！
上次在馬來西亞吃了容修的虧，讓他回國之後事業一落千丈，還沒有找容修算賬……
這次新賬舊賬一起算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