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卡片和巧克力這件事情,在宋晞看來很私密,而且以裴未抒的性格,她也不覺得他會叫上朋友來赴這種約。
宋晞把羽絨服袖口撩起,看了眼自己的手表。
才4點17分,約定的時間是6點。
赴約的話,他不會來這麼早吧?
也許是有什麼其他事情麼?
多一個人存在,讓宋晞十分慌亂,那些好不容易生出的勇敢,又開始悄悄漏氣。
她沒有敢直接走進網球場,而是繞到攔網外圍,從他們不遠處通過。
走近了才發現,都不用刻意降低存在感,她根本無法引起他們的注意。
裴未抒坐在網球場內部的長椅上,表情很不對勁,他的朋友也一臉嚴肅。
這還是宋晞第一次見到,裴未抒眉心緊鎖的樣子。
她愣了愣,快步走開,藏身於社區宣傳欄後麵,隔著兩米遠的距離,隱約聽到他們的對話。
那大概是裴未抒朋友的聲音:“要不然...先找她談談呢?但看現在這情況,好像談也沒什麼用了,有時候女生思維方式和咱們是不太一樣,怎麼辦呢......”
朋友說完這句,網球場那邊安靜了很久。
隻有微風拂過樹梢光禿的枝丫,窸窸窣窣。
他們在談論什麼?
該不會是她送卡片的事情吧?
宋晞心裡“咯噔”一下。
可能因為裴未抒給她留下的印象都是紳士、教養好、脾氣好,諸如此類。
基於這樣的想法,在此之前,她對今天見麵的設想都是盲目樂觀的,從沒想過自己投去的那些卡片,是否會讓人覺得不討喜......
宋晞不安地從宣傳欄後麵探出頭,看見裴未抒狠吸了一口氣,壓抑著吐出。
“但她現在的做法,實在是......”
像是壓下了什麼不太好聽的詞彙,幾秒後,裴未抒才重新開口,“她那些所謂的喜歡,在我看來隻是自我感動,是用單方麵的卑微討好和逢迎,換來的幻想。”
他側臉沉靜,聲音聽不出喜怒,隻是很冷,讓人莫名有種疏離感。
“那她自己不這樣覺得啊,她還樂在其中呢!我的媽呀,這太難辦了。”
朋友似乎也很為難,言語猶豫:“說實話,換作我是你,我可能也瘋了。唉,不過你冷靜點啊,彆衝動。”
“沒不冷靜,隻是不理解。”
裴未抒說,在他的觀念裡,用原則和底線換來的感情,不會是真的喜歡;
不計後果的單方麵付出、犧牲自己、傷害自己去滿足彆人,這種行為也不會得到對方的尊重。
“根本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朋友突然說:“你站起來乾什麼?裴哥,你要回家啊?”
“不回,先去你家。”
“嚇我一跳。去我家還行,走吧,正好我家沒人。”
裴未抒他們走開了,留下宋晞難過地蹲在社區宣傳欄後麵。
她聽不太清具體內容,不知道裴未抒是發生了什麼事,隻捕捉到一些字眼,“單方麵的卑微討好”、“逢迎”、“幻想”、“不是一個世界”......
宋晞下意識覺得,是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給人家帶來了反感。
她穿得少,褪去激動後,後知後覺感到冷。
自己也知道該回家去了,可又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腦袋裡像被轟炸機掃過,“轟隆轟隆”響著,山崩地裂,一片狼藉捋不清頭緒。
她還以為自己把喜歡藏得很好,卡片都儘量寫得不透露心聲。
可其實不是的,投卡片和巧克力本身,已經讓她那些小心思暴露無遺了吧。
而這些喜歡和小心思,對裴未抒來說,是負擔和無法理解。
像是被澆了一桶冰水,宋晞從頭冷到腳底,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
回家後才發現自己到了經期。
那天她借口痛經,第一次任性,縮在被子裡不肯下樓吃晚飯,媽媽送來了暖水袋,她抱著溫暖,短暫入夢。
夢裡的網球場隻有裴未抒一個人在,她勇敢地走出去,走到裴未抒身旁,落落大方把信封遞給他。
好夢難圓。
醒來後,信封還在枕頭下,露出被她攥得皺皺巴巴的一角。
僥幸來想,也許裴未抒和朋友的那些對話,談論的並不是她送卡片的事情。
但宋晞仍感到無比難過。
她身無長物,沒有底氣可以傍身。裴未抒說得很對,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閣樓沒關嚴,張茜在唱童謠哄著宋思思睡覺,她的聲音那麼溫柔,順著門縫溜進來——
“搖啊搖,搖啊搖,小寶寶,要睡覺,小花被,蓋蓋好。”
“小寶寶,快睡覺,你宋晞姐姐都睡了,你也該睡覺了。”
隱忍許久的自餒和心焦,突然爆發。
宋晞把頭埋進被子裡,無聲地大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