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最近幾天很忙,似乎趕著卸貨,中午休息一時辰,船管事說誰要連著乾,這一個時辰內,可以兩包一文錢。
這誘惑力有點大。
重金之下,自有勇夫,幾乎所有的人都選擇連著乾,就方子晨一個‘嬌弱’。
畢竟正中午那會兒實在是熱,方子晨有點眼紅,但想了想,還是命要緊。
他一個富二代能低下頭勤勤懇懇的扛大包賺錢,已經是相當不錯的進步了,留著命在,以後何愁賺不到錢。
吃過午飯,他又像往常一樣來找船管事的表親聊天。
聊了半個下午,才知道船管事這麼著急的卸貨,那是因為官船要來了。
碼頭就這麼大,商船自然要給官船讓道。
這官船也不是載著什麼官貨,此行載的都是從邊關退下來的傷殘士兵。
二十年前可沒有這個政策。
那時候在邊關殘了打不了仗,就寫退役書,服役沒到期的交點銀子就自個兒回家。
交通不便,大多傷殘士兵沒死在戰場上反而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現如今皇上仁慈,感歎他們家鄉離邊關山高水遠的,著實不便,好歹是保家衛國的英雄,便下令讓邊關官員對其傷殘士兵返鄉之事好生妥當安排,當地官員接令後,想了想便讓官船將人護送回來。
水路總是快些。
“這仗打了六年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表親搖晃著腦子歎氣:“我那村裡有個漢子是從邊關退下來的,他剛回來那會兒,整個人瘦的啊我都差點認不出來,”
“他斷了一條腿,”表親把手放在膝蓋處:“從這兒斷的,說是被蠻夷大刀砍的,當場斷成兩節。”
“不過他能活下來算是命好,當初村裡一共去了二十個,就他一個人回來。”
方子晨沒說話。
其實這是很正常的事兒。
邊關沒人了就急急征兵,被征的大多數都是交不起銀子的貧苦人家。
他們一生多在村裡,是老老實實的莊稼漢子,眼界有限,不會耍槍弄棍,一到邊關都來不及接受專業的訓練就被拉上戰場,千軍萬馬、敵人揮著的大刀,光看著他們就腿軟了。
這些人完全就是去湊人數給敵人送人頭。
死的可不就多了。
方子晨來自和平的年代,平日裡連血都沒見過,雖說膽子夠大,打人也厲害,但他根本無法設想,要是自己有一天真的站在戰場上,狼煙四起,風煙彌漫中麵對敵人的大刀和馬蹄,他會不會表現的比那些人好。
怕是不太可能。
打架鬥毆都是小兒科。
砍人割頭那可是真要命的。
他估計也會腿軟。
“我聽說,”表親往四周看了看,見人都忙著,沒人注意這邊,才湊過來壓低了聲音跟方子晨說:“明年可能又要征兵了。”
方子晨不由眼皮一跳,也壓低了聲音:“不可能吧!不是今年剛征過人嗎?”
“這不太清楚,”表親臉色有些凝重的說:“上次東家過來,在我這兒喝茶,不小心說漏嘴,我聽了兩耳朵才知道的。”
方子晨碗裡的水都咽不下了,擱了碗問:“這消息靠譜嗎?”
一年一征兵,京城那位是怕老百姓們不造反嗎?
“應該靠譜吧!”表親道:“東家在京城裡認得些人,他們聽說朝廷是有這麼個打算,我們這兒離京城遠,有些消息不靈通,我就是跟你提個醒,這事兒可彆往外說。”
方子晨點點頭:“我知道的。”
一整個下午方子晨都有些心思不屬。幾個平時跟他聊的挺來的見他一副焉了吧唧的樣,問他怎麼了。
方子晨搖搖頭:“可能曬蒙圈了,感覺有點累。”
“累你倒是少扛一包啊!”有個漢子說:“你也是厲害的,都扛了差不多一個月了你才喊累,等會兒下工了買點好吃的補補。”
方子晨眼睛一亮,抬頭看他。
下工後方子晨當真去逛了。
這個點很多攤子都收攤了,一家豬肉鋪還開著,案板上擱著兩塊巴掌大的豬頭肉。
那老板見到方子晨,招呼道:“小夥子要買嗎?一斤八文錢給你。”
豬肉不便宜,好一點的部分要十二十三文一斤,豬頭肉便宜,可尋常也是九文錢一斤。
方子晨摸摸荷包:“六文我就要。”
老板有些猶豫:“都要完嗎?”
“嗯!”
“行,那給你六文錢一斤。”
反正擱明天也不新鮮了。
盯著那兩塊肉,方子晨喜滋滋的,心情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