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跟前一蒼老的婦人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緩緩將舊布打開。
那是·····骨灰。
老婦人顫顫巍巍接過,她沒有嚎啕大哭,隻是輕輕撫了一下懷裡的東西,跟那士兵說了句謝謝後,步履蹣跚的走了。
這畫麵有些衝擊。
死亡這種事,對他這個年紀來說太遙遠了,方子晨對這個詞沒有一點概念。
但這一刻,麵對著這樣的場景,他腦子裡突然就有了實感。
這是一個相比死於他鄉,不能回歸故土,躺在戰場上任由禿鷲啃食,蚊蟻噬咬,最後白骨化成灰隨風飄揚的士兵來說,他是幸運,但對於他們這些躲在後方,不受戰火侵襲,安穩生活的人來說,他卻是不幸的。
方子晨不由的想,那個人多大了呢?
他有沒有三十歲,他甚至是不是隻跟自己一般大,他那麼年輕卻早早亡於他鄉,他的父母妻兒以後該怎麼辦呢?他死前最後一秒,是不是也很舍不得?
沒有人願意去死。
誰都想好好的活著。
可這個時代,人命如草賤,如螻蟻隨人踏。
他們撫安鎮離邊境不過千來裡,可在這時代,甚至對小河村那些沒出過撫安鎮的人來說,這是一個遙遠的不可抵達的距離,但對方子晨這個後世來的來說,卻好似近在隔壁。
這麼近的距離,卻沒有人記得那些犧牲自我的一群人,沒有人想到現在這般平穩的生活是他們用血肉之軀,硬生生抗出來的。
在百姓看來,能與之相關貼切,值得上心被記掛的,也不過是今年漲稅了、又征兵了~
他們沒想過去感謝任何人,能使其感恩的,不過是某某大將軍。
那些死了都沒能留下點痕跡的無名小卒,除了家中親人,誰還記得他們呢!
這窮苦的製度體係不完善的年代,這些回來的傷兵,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他們的家人會不會因為他們乾不了活而嫌棄他?會不會有人在背後對其指指點點?他們會不會也無法承受自己殘缺不全的身體而感到痛苦?
他們或許是迫於無奈,或者是出於自願,遠離家鄉奔赴戰場,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該值得被人尊敬。
……
雖知死,仍願赴死。
方子晨狠狠吐了口氣,朝在人群外看戲的幾個少年走去。
他身姿挺拔,姿色極其出眾,對方三人幾乎是在他調轉方向走過來那一刻就注意到他。
方子晨走近,一青年青衣男子率先開口問:“你誰,有什麼~”事嗎?
方子晨一拳揮了過去。
孫尚城被打到臉上,跌倒在地,在其他兩人還未反應過來,方子晨胯坐到孫尚城肚子上,揪著他的頭發往地上砸,聲音冷沉的問,
“搞笑嗎?”
後腦勺狠狠撞到地上,孫尚城疼的腦袋發暈,他抓著方子晨的手:“他娘的,你是誰?你是不是有病?”
“這位公子,你在做什麼,請你住手。”錢浩宇反應過來,伸手想要把方子晨從孫尚城身上拉開。
方子晨力氣大,一下甩開他的手,手臂帶動著羸弱的身軀,錢浩宇都跟著踉蹌了一下,方子晨不顧孫尚城的掙紮又按著他腦袋往地上砸了一下:“搞笑嗎?”
又砸了一下:“搞笑嗎?”
孫尚城頭疼得耳朵嗡鳴,後腦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你娘的,我、我要殺了你。”
“這位公子,你快住手,再打下去,人就要死了。”李淨聲音著急的道。
他跟錢浩宇拉,拉不動,推,也推不開。
方子晨好似一座大山,不可撼動。
沒人注意這邊,對方是三個文弱書生,方子晨絲毫不懼。
他不聽勸阻,盯著孫尚城似笑非笑,他笑起來是極為俊俏陽光的,但他此時一身戾氣,目光冷淡得滲人,實在叫在場的人膽寒。
“還覺得搞笑嗎?”他嗓音涼薄至極:“告訴我,誰是瘸腿的□□?”
李淨和錢浩宇悟了。
他們原本以為對方無緣無故的出手打人是吃飽了撐的,又或者是孫尚城之前不小心得罪了他,原來是對方的聽了孫尚城剛才那話,看不過去才過來教訓孫尚城一趟。
先前不了解情況,還挺反感方子晨無故打人行為,當下兩人隻覺得方子晨打的好。
打得妙。
打得孫尚城哇哇叫。
錢浩宇鬆了手,不開口也不動手阻止方子晨了。
李淨擰著眉:“公子,教訓教訓得了,可彆把人打死啊!我們三個人是一起來的,他要真出了事兒,我們回去不好交代。”
方子晨隻想著將人教訓一頓,真沒想打死人,揍了幾下便停手。
之後他在鎮上逛了一圈,回到家才發現,他兒砸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