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低估中年男性對美貌的追求。
狄遠恒這幾天甚至發現了幾張醫院美容項目的廣告單, 上麵還有他爸認真做的批注。
看起來媽媽的新男友讓爸爸脆弱的自尊心受了小傷,出於同情,狄遠恒沒有勸人放棄。
時間荏苒, 寒冷的冰雪在逐漸回溫的天氣中融化, 寒夜將儘, 新嫩的初芽沐浴在晨光中,河水在流淌中蕩出一道道漣漪。
山桃花應季怒放, 鳥雀躲在花叢中製造著陽春獨有愉悅的噪音。
在這個季節裡, 總有人是忙碌的,狄遠赫通過了複試, 如無意外,他隻需要等著學校給他發錄取通知書就行,但在此之前還有畢業論文和答辯。
各種各樣煩人的論文格式和撰寫規範, 以及要準備麵對答辯老師可能提出的問題。
狄遠赫站在講台上, 看著電腦上的PPT和手中的講稿,餘光瞥到了窗外的花壇, 校園中盛開的花朵不會因為行色匆匆的學生沒有留意到它都遜色半分。
講完後狄遠赫向台下的老師鞠了個躬, 走下了講台, 另一位同學深呼吸一口氣, 懷抱著緊張的心情走到了他剛才的位置上。
早就接受完老師審判的室友梁丘詠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兩人坐回座位上。
“終於搞定了!”室友撫了撫自己的胸膛,低聲道, “剛才老師聽我說到一半, 我看到他臉色變黑,不忍直視低頭玩手機的樣子, 差點以為他會在問答環節為難我。”
“雖然我也承認, 自己寫的就是學術垃圾, 但人已經儘力了。”
“剛才葉老師問的問題,幸好前兩天查過下資料,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麼答。”狄遠赫也舒了口氣,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
“接下來你的時間怎麼安排?”室友翻看著手機上的日曆,“離畢業典禮蠻長的一段時間,有些人去投簡曆了,但咱兩都不用。”
“回葡瀘看下弟弟吧。”狄遠赫撐著下巴,“從過年到現在他就沒接過我電話。”
“這麼倔啊。”室友感慨道,“我妹妹送個棉花娃娃就能被哄好。”
“葡撻在你家怎麼樣?”狄遠赫想到了那隻小白狗。
“嘖,現在全家人都喜歡得不得了,目前家庭貢獻值與飯量呈倒掛趨勢。”室友聳聳肩,“不過說真的,它被你弟教得太好了,從不隨地大小便,家裡進了陌生人也沒有亂叫。”
“我媽現在早上去逛公園特彆喜歡帶它去。”
“剛好,有照片嗎?”狄遠赫揚揚下巴,“發兩張給我。”
“我不信阿芒這次還不理我。”
*
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太陽閃著一種耀目的白光,泥土的潮氣混合著野草和樹木的芳香,讓人沉醉。
森芒趴在書桌上,側頭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上麵偶爾有兩三隻燕飛過。
“森芒?”喬一念提醒自己的同桌,“待會要上思想教育課,彆睡了。”
思想教育課,森芒百無聊賴地繼續盯著天空,上回課講的是人際交往的基本技能,消除與人交往之間的羞澀和膽怯,增強口頭表達能力和展現自我能力。
那節課上森芒從未感覺時間如此難捱,全班被打亂成好幾個小組,互相熟悉了解,直接暴露了他連班上大半同學的名字都沒記住的現實。
他努力在腦子內搜尋了很久對方的名字依舊一無所獲,但還要尷尬地與對方聊天,聊那些愚蠢和浪費時間的話題,這些時間明明可以花在更有用的事上。
而不是像個笨蛋一樣坐在椅子上,和其他笨蛋一起胡扯。
森芒抬起頭,眼中閃著詭計和惡毒的光,“如果我說我生病了,能逃課嗎?”
“你才和數學老師較完勁,聲音中氣十足。”喬一念漫不經心地提醒道,“除非你想出一個理由,能快速發作又不危害性命的病。”
“急性闌尾炎?消化道穿孔?呼吸性堿中毒……?”森芒低頭沉思,“誰最合適?”
“隱藏不了的。”前桌的小姑娘轉過頭加入聊天,她捏著森芒的臉蛋上下打量了一圈,“麵色紅潤,氣血調、正氣足、脈象平。”
“這種狀況就算人厥過去,老師也隻會拍拍你的腦袋喊你起床。”
“謝謝你的提醒。”森芒有氣無力地趴回桌麵上。
“不客氣。”小姑娘說,“這段時間媽媽在研究中醫,我跟著學了點,雖然學藝不精,但我不在乎。”
“叮鈴鈴——”上課鈴聲響了,想逃也遲了,班主任捧著電腦敲了兩下門,示意同學們安靜下來,“大家安靜,現在開始上課。”
“這節課的內容,是愛。”
“每個人都渴望愛與被愛,大多數人都有過愛與被愛的經曆。”班主任說,“就好像我們的家人深愛著我們,那是來自家庭和血緣關係的愛。”
“同學之間的友情是愛,為了夢想去努力是愛,看到美麗的風景心裡同樣會產生愛的情緒,愛無處不在。”
“有的時候可能在媽媽買的水杯裡,在一件文具裡,它們顯而易見,卻容易被人忽略,現在前後四人為一組,以自己愛的人或物為題,開始小組討論!”
“提前布置作業,明天大家帶一件自己喜愛的東西回校。”
“明天每位同學都有機會上講台與大家分享!”
森芒不需要這種分享,他根本不知道有什麼好分享的,很可惜他的想法並不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這個好玩!”小姑娘很激動,她從記憶中搜尋著自己最喜歡最好看的玩具,“讓我想想呀,上回媽媽送我的外套很好看,但現在穿太熱了。”
“家裡的毛絨玩具也可以,是鄰居家的姐姐送我的,聽說五百多塊呢,抱起來特彆舒服,但就是沒什麼故事。”
“你可以編一個,反正還有一晚上的時間。”喬一念心情很好,“我打算帶我養的蝸牛。”
“我是在櫻桃盒子裡發現它的,我每天我的一點點水果分給它,有的時候是草莓,有的時候是橘子,它真的很乖很好養,半天不看它,它最多移動幾厘米。”
“除了魚之外,它是最適合我的寵物。”
“可以帶寵物?”森芒眼神中寫滿了疑惑。
“為什麼不能?”喬一念說,“我在塑料盒裡多放幾片嫩葉和枝條就可以。”
森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當放學後外公去接自家可愛小外孫時,沒注意到森芒今天沉默的時間比平常多了些,他一路吹著口哨,伴隨著晚春的風,回到了家中。
而在今天,家中迎來了一位許久未見的來客。
“森教授,我完成畢業答辯之後就特彆想見您。”原本作為建樹屋的施工人員來的,工作沒半天就便轉成狼群研究人員的柏永航,此刻熱淚盈眶。
“如果沒有您的幫助,我現在可能還畢不了業!”
“更彆提這段時間您有一直郵件幫忙解答我的問題,我感激的心情無法用言語表達,隻好買了點水果送過來。”
“真的太太太感謝教授您了!”
外公露出了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我隻是給你提供了個方向,是你靠自己的努力成功的。”
“森教授您太謙虛了。”柏永航說,“如果沒有你、胡老師和常老師的幫忙,估計我現在還在學校裡哭。”
“而且喜上加喜,我的導師最近出院了,身體恢複健康了,他托我帶給你份禮物,說大家一起聚個餐。”
“隻要他有空,隨時奉陪。”外公說著抬頭看向麵前的學生,他一生中帶過很多位學生,有的依舊在學術界深研,有的加入大公司成為了其中的骨乾,有的創業自己成為了自己的老板,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生命中的精彩。
“答辯和畢業不是終點,是新的起點。”外公給了麵前年輕人一個鼓勵的眼神,“我祝你未來的路越走越好。”
“我都能在絕望的研究生畢業論文活下來了,沒有什麼讓我活不下來。”柏永航臉上寫滿自信和希望。
“上次來的大哥哥也是這麼說的。”森芒和亞曆山大一起坐在沙發上,“後來他難過地告訴我,這句話從座右銘變成了著名遺言。”
柏永航噎住,“……”
“我們現在隻需要祝福。”外公把這位擅長煞風景的小朋友趕上樓,“和亞曆山大上樓玩去,到時候吃晚飯的時候再下來。”
說完,他看向年輕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找到工作了嗎?”
“算是吧,已經投了簡曆。”柏永航摸了摸鼻子,“現在在等消息。”
兩人又連著聊了好一會,外公原本想請人留下來吃晚飯,但柏永航婉拒了,他給了外公一個大大的擁抱後離開了。
走路的步伐中都帶著愉悅和輕快。
“他笑起來比之前開心多了。”森芒隔著玻璃窗看著柏永航遠行的背影,轉過頭對亞曆山大說,“你明天想和我一起去學校嗎?”
“你想認識一個蝸牛朋友嗎,喬一念說會帶她養的蝸牛去。”
“明天大家都會帶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去,可我隻想帶你。”男孩把臉貼到狗狗柔軟蓬鬆的毛上,“老師應該是同意了的,因為她沒說不能帶寵物。”
亞曆山大喉嚨裡發出咕嚕的一聲附和聲。
“外公肯定不同意。”森芒嗖的一聲坐直了,“我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可行的計劃。”
說著,他掰過狗子的臉,神情嚴肅,“亞曆山大,你會堅決服從我的指令,好好配合我的,對不對?”
狗子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對小主人的心血來潮一如既往地縱容。
“你同意了。”森芒滿意地點頭,“明天早上在後車廂等我,到時候我們一塊兒去學校。”
“說不定在下課的時候能帶你逛逛校園。”
森芒憧憬地說。
第二天,陽光以雙倍活力穿過窗簾的縫隙攪亂了香甜的夢境,湛藍的天空像是風平浪靜的大海,無邊無際,偶爾掠過幾朵白色的雲彩,天空下春意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