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鄭雄先生, 6月3號那天傍晚,你與主播村上正隆,網名‘探險の超人君’一同前往吉野郡涇川村邊的無名神社冒險對不對?”
“……探險, 去神社……不對,不是這樣的!”
躺在病床上渾身上下都裹著繃帶的男人瞪著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手指隨著恐懼顫栗著,他從如同被撕裂的喉嚨中擠出話語,“我隻想好好睡覺,睡覺, 我沒有去神社!……我不認識那個主播!”
“你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嗎?”穿著製服的特殊調查人員捏著錄音筆。
“發生了什麼……”
“在那個神社中你見到了什麼?”
吉田鄭雄渾身發顫,兩眼上翻, 如同癲癇發作一般口吐白沫。旁邊的機器發出了激烈的警報聲,瞬間點燃了寧靜的醫院,不一會, 醫生護士全都圍了上來, 把調查員擠到一邊。
有些時候傷重的病人,不僅是醫生們儘力救治的對象, 還是他們可以學習、促進醫術進步的對象。
“吉田鄭雄身上被不知名人士砍了整整108刀, 刀刀見骨,臉上則是像是被潑了硫酸一般, 徹底看不清相貌,憑借我們現在的醫學技術,恐怕也很難複原。”主治醫生交代著信息,想必他也多年沒見過這麼恐怖的事情, 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不過那東西應該不是硫酸, 紅彤彤的, 像是血,醫院裡檢測不出來成分。”
“砍了這麼多刀,他沒死已經是萬幸了,精神上出問題倒也正常。”
告彆主治醫生,調查人員拿著本子走進了直播up主村上正隆的病房。
與被砍了108刀險些魂歸西天的吉田鄭雄不同,村上他神智還能保持清醒,隻是脖子上的勒痕顯示出他並不是毫無遭遇,他驚魂未定地坐在病床上,手機和直播材料則都全部被上繳了。
調查人員看他的表情充滿了怨懟,若不是這人開著直播,把一切消息都捅到了網上,引起了整個櫻花洲的震動,他們才不用跑出來加班。要知道對於櫻花洲這個地方,除了本土的能力者稍微有些關注外,大部分人都想往外跑,獲取更高的權利。
這也就導致“方舟”在這個地方的存在也很稀薄,非警方報告就絕對不乾涉。
照例詢問了一遍,調查人員終於整理出了一份報告。
“根據受害者村上正隆表示,他在6月2號的中午接到了另一受害者吉田鄭雄的探險邀請,兩人相約在6月3號前往涇川村的無名神社探險。但見麵後吉田麵容惶恐,否認了兩人相約的事實,看起來瘋瘋癲癲,令人不喜。”
“6月3號晚18點,村上開啟直播,在線人數破25w,兩人在神社門口發生分歧,村上前往神樂殿,吉田則是直接前往大殿。”
“據村上言,他輕觸過神社裡的銅鐘,結果在黑暗的縫隙中看見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形態疑似著名電影中的貞子,那女鬼用長發勒住其喉嚨,令其窒息,最後直播界麵發出了強烈禮炮聲,女鬼退卻。”[注:禮炮為直播最高打賞,觀眾以為主播敬業表演,隨後發出喝彩。]
“待一切結束後,驚魂未定的村上前去尋找吉田,卻見他一臉血肉模糊地從大殿中跑出來,接著被虛空中的看不見生物砍成這幅模樣,他躲在一旁,什麼傷害都沒再受到。”
“村上全程開著直播,在一切結束後,他選擇了報警並且叫救護車。”
“因全程處於直播的環境下,社會輿論迅速發酵,櫻花洲警方無力維持狀況,係選擇上報‘方舟’。”
櫻花洲“方舟”分部調查員水也淩子將資料密封好,一份手寫一份刻入光腦備份總部,白皙的麵容上出現了一份苦惱,她的旁邊站著同事,見她神情不對便前來安慰。
“水也君,這事情都怪櫻花洲的警方瞞而不報,不會讓我們承擔責任的。”男同事手中拿著一打照片,有這次的,也有上次村民的,“明明最早已經有兩名漁民遇害,他們卻完全沒有提起。”
水也淩子歎了口氣:“我不是在擔心這個,這地方的警察不靠譜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尤其是那個吉田鄭雄——他竟然還是個警察。”
水也淩子抖了抖檔案袋,挑著眉:“你敢信,一個集貪汙受賄、吸D、雇凶殺人等罪名為一身的人,竟然能混上警視廳警部這個位置。”
“108刀……”男同事思忖著,“聽你這麼說,我好像在他資料裡看到過,他□□的那個對象就是曾經嘲諷過他的一個老朋友,也是被砍了108刀,而且這個狗日的家夥還把錄像給保存在家裡。”
“如果不是這次派我們這種有能力的來調查,想必這麼多醃臢事情還都給瞞過去了。”水也淩子嘲諷道,她將資料抱在懷裡,隨著同事走出醫院。
此時正好是下午兩點,天上的烈日毫不留情地燙著地麵,卻讓從空調房出來、還看了那麼多血腥照片的兩人格外舒服。
水也淩子一眼瞅到了同事手上神社的照片,恍然間,她似乎看到上麵有一個黑影閃過,露出她父親那張醜惡的臉。
她下意識哆嗦了一下,恐懼感油然而生,險些腿軟。
“等等!”她頭腦中一個念頭閃過,突然驚呼道,“兩個漁民說在神社裡看到了洶湧的大海,所以說被淹溺險些死亡;村上說看到了貞子,差點被勒死;而吉田則是被砍了108刀……”
“這個神社,有可能會出現人們心中所認為的最可怕的事物,並且將它具現化。”她喃喃道,“一定要去把神社給封鎖了!”
男同事腳步一頓,麵露驚色。
他們一行人匆匆趕來,因為神社門上掛著鎖,他們隻在神社外用儀器掃描了一下能力值,沒有異常後便前往醫院探訪受害人尋找其他線索,全然忽略了神社本身的異樣。
現在看來,有問題的不是藏在暗中的詭異,而是整座神社啊!
那個鎖,難道是故意做給他們看的?
“完了……這件事情一發生,好多人覺得這神社裡有神明存在,他們是不敬神明才會受到懲罰。”男同事一頭冷汗,“想必很多人都已經慕名前往參拜了。”
水也淩子渾身一顫,厲聲道:“快,我們快過去!”
但兩人的發現終究是晚了。
涇川村並不在一個多偏門的地方,甚至每天還有一班直達的公交車。
看過村上直播的水友們一邊害怕一邊興奮,互相叮囑著要如何敬神,步履卻堅定地闖入神社。
一時間本來安靜清幽的神社,吵吵嚷嚷的,鬨騰得像是菜市場。但很快,在人們挨個步入長廊時,眼前陡然出現的恐怖幻覺讓不少人直接失聲尖叫。
有些膽子大,沒有做過虧心事的旅客,僅僅是受到了較小的驚嚇;而有一些恐懼的東西非常具有威脅性的旅客,身上立馬就飆出了鮮血——被恐懼之物所傷的。
現場一片混亂,前腳進去的人麵帶驚駭跑出來,連帶著後麵還在排隊的旅客都嚇得不輕,有些有正義感的人還隨手拖出幾個受到傷害的旅客,報警電話一時間被打到占線。
待“方舟”兩名底層調查員趕到的時候 這個小村子外唯一一條公路已經擁堵了起來,救護車和警笛長響,邪門的新聞標題亂飛。
水也淩子眼前一黑,險些癱軟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若詭異因為他們的失誤直接曝光在大眾麵前,引起恐慌的話,她怕是要坐牢坐到死。
她哆哆嗦嗦地對同伴道:“快發信息給上頭,壓消息,先壓消息!”
什麼死不死人的詭異,夠不夠多的受害者,在看重的社交輿論麵前,顯得無足輕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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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用她說,溫穆清已經提前讓係統攔截了“晨曦”程序,看似滿天飛的信息其實也隻是在櫻花洲的片麵地區傳播,絲毫不會給其他地方造成影響。
這個後遺症可能就是讓人們恐懼通訊中是否也出現了一隻詭異,竟然能不著痕跡阻攔信息的傳遞,不過對比現在的場麵無傷大雅。
不得不說,當係統將那個吉田鄭雄的資料擺出來後,溫穆清第一次有了袖手旁觀、全然讓神社把他給搞死的衝動。
吉田鄭雄,今年48歲,父親曾今是有權有勢的領導,母親則是某個集團的大小姐,作為獨生子的吉田鄭雄仕途一片順遂,哪怕沒什麼成就,也很快就爬上了警部的位置。
他小時候不學無術,捉弄同學、校園霸淩都算是小事,曾今把一個女生逼到跳樓的事情也被父母壓了下來;長大後他又沾染上了D品,成天揮霍著家產,後來又因為與朋友發生了口角,竟然買凶以如此殘忍的手段將朋友殺死,還錄像供給自己欣賞。
——實屬是一個心理變態的人渣。
溫穆清看資料就看得火冒三丈,忍不住喝了整整一罐冰可樂壓火氣。
若不是生命的存在與否不應該由他來定義,他真的有種想提刀自己上的衝動。
這種人,死了不虧,瘋了血賺。
隻有整得他生不如死、身敗名裂才算是對得起那些可憐的冤魂。
係統冷靜地道:[這種人渣世界上還有很多,之所以沒引出詭異的存在,全是因為詭異的複蘇目前還沒到鼎盛的時期,想要自主誕生,並不是什麼易事。死者必須要有深刻的仇恨和執念。]
[我不在乎你會不會殺人,因為這些人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溫穆清閉著眼睛坐在房間裡,斜斜的陽光從窗戶灑落進來,站在他臉上,眼前滿是陽光的溫暖和跳躍的光點。
他靜靜地坐了一會,低聲道:“沒必要。”
“殺人這種事……有一就有二。”他淡淡地道,“我了解我自己,如果我走出第一步,我會越來越難以忍受這種行為,也就會——越殺越多。”
“到最後,雙手沾滿鮮血的我又與那些人渣有什麼區彆?”
沒有人可以隨意審判彆人的生命,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和初衷,這是溫穆清很小就知道的一個道理,尤其是那件事情發生之後……
溫穆清歎了口氣,決定放棄跟一個智能AI討論那麼感性的東西。
不過殺人是底線不能做,但其他的事情他又不是做不出來。
溫穆清脾氣確實好,但不代表他就是毫無原則的聖父。
隨著“無名神社”在櫻花洲的廣泛傳播,其中附帶的紅衣女的信息也被扒了出來,溫穆清看著眾多討論[畫皮]的帖子和新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給[青行燈]刷聲望值了。
上次把於成女裝送進監獄時出現的“催眠師”雖然現在新聞也時不時在播,但沒有結果的消息往往不會引人注意,他的聲望值已經很久沒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