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光譽他們還對葉綬印象很深。
“溫哥曾經給我過葉綬的名片,說是他表哥,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聯係他。”唐光譽當時這麼說,“溫哥很信任他,程度很深,有一種覺得葉綬什麼都能做到的感覺。”
當時記錄的人問他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唐光譽說:“溫哥平時很溫和善良,但他其實跟誰的關係都淡淡的,有一種在故意回避我們接近的感覺,也就隻有葉綬能打破這層看不見的堅冰,走到他旁邊,我感覺他跟我提到葉綬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一個度。”
“溫哥隻是一個普通人,身體還差,如果不是葉綬在,我其實還蠻擔心他的。”唐光譽歎了口氣,難得露出了些苦悶,“我真覺得我點的雞湯比葉綬隨便買的餛飩好吃多了!”
隻是後來葉綬跟曙光扯上關係,他忙於奔波裡世界的事情,也很少去找溫穆清,而溫穆清也因不知名的怪病陷入昏迷,目前都還在住院——唐光譽一想起這件事情就氣悶。
他既想怪自己又想怪葉綬,如果不是他們倆都離開屏玉市,溫穆清也不會陷入昏迷都沒人知道。
唐光譽還是後來聽他媽說的,當時溫穆清在小賣部陷入昏迷,還是路過的一個好心人打的電話,不然真的出事就完了。
“總之,溫哥對裡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還是不要把他扯進來好。”唐光譽提醒說,“你們不要去打擾他。”
知道詭異存在後就很容易見到詭異,見到詭異就很容易受到刺激,不是死就是覺醒詭異,無論是哪條路,都不是溫穆清能踏入的。
記錄員記下這些信息,便沒再深究。
溫格非之所以知道這些資料還是他今天早上去找葉綬的時候查的,因為葉綬所住的小區,就是溫穆清起初住的地方。一個能把自己的房子借出去,一個對這麼老舊的住處安之若素,他們倆的關係一定很好。
其實還有一個方麵可以探查,那就是溫穆清的車禍。
曙光在調查溫穆清的生平中,自然不會錯過幾乎改變了他一生的車禍,那場事故中,這個優秀的青年不僅失去了失去了自己的雙腿,還讓學業和生活一並受到打擊,但凡脆弱點的人自殺都是輕的。
溫穆清的父母是孤兒院認識的,兩方都沒有親戚,溫穆清孑然一身生活本就很艱難,偏偏還遇上這事情。
當時屏玉市警方還專門給他安排了心理輔導員,時不時派警員去盯梢,生怕這孩子想不開。
不過堅強的人不會被挫折所打敗,溫穆清僅僅情緒低落了半個月,就恢複了正常的情緒,他積極地複健,空閒之餘提前學習專業知識,不僅跳級畢業拿到證書,還獲得了獎學金。
如果從這些經曆上來看,眾人隻會對溫穆清的遭遇表示同情,對他的堅強表示讚美和感慨。
可葉綬也是這段時間出現在他的身邊,甚至直接變成了最親近“表哥”。
這其中沒有什麼貓膩都是不可能的。
但交通事故的全程都被監視器錄下,確實是溫穆清陡然停滯在馬路中間,正巧碰上了被詭異影響失控的司機。
起碼表麵上他們不可能查出什麼東西,儘管專家分析出溫穆清可能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才會突然停住腳步。
——可這都不能證明什麼。
溫穆清陷入昏迷,又是一個普通人,曙光根本沒辦法從他那裡獲得葉綬的信息,而葉綬本人不願提起,更是無從得知。
溫格非隻能希望葉綬在整件事中隻起他所表現出來的作用,而非又有什麼新的反轉讓本就混亂的局勢雪上加霜。
以上的想法在溫格非心中過了一圈,實際上也就過了一分鐘的時間。
葉綬沉默了近一分鐘,鬆了口風:“好。”
接著他看著葉庭深道:“誰說某人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葉庭深臉上笑容不變:“你在說什麼?我有些聽不清。”
葉綬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去二樓吧。”葉庭深說,“我跟那兩個孩子說一聲。”
溫格非等人道:“我們可以看嗎?”
葉綬點頭,直接帶他們去二樓。
葉庭深的房間很大,但一看就很久沒有人生活過,沙發上一點褶皺也沒,茶壺倒扣在桌上,桌子旁邊的牆壁上有著圖釘牆,上麵隻有寥寥幾張照片。
溫格非下意識去看:第一張是李薩諾和秦臻剛被接來的時候,兩個瘦不拉幾的小崽子眼裡還有著警惕,但捧著蛋糕的模樣專注而可愛;第二張是葉綬離開糕點屋的照片,也是夕陽下,白發男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長,略長的白發搭在肩膀上,被染成溫潤的暖橘色。
第三張他倒是清楚,那是李意的事情發生後,聞折柳應曙光的邀約來警告葉庭深,兩人打了一場後定下契約,照片裡是楊民越和張特與葉綬對峙著,聞折柳的笛子浮在空中,上麵還泛著血色。
照片的構圖都很有特色,光影很舒服,乍一看還以為是什麼CG畫麵。
所以說葉庭深當時打完架定完契約還有閒工夫拍照?
溫格非一想想那個畫麵就覺得離譜。
最後一張照片是群像:葉庭深自己站在中間,旁邊圍了一圈的人,白衣的龍角少年站在他左邊,目光全然聚焦在葉庭深身上,表情帶著生澀的緊張;右邊則是一個有點矮的黑發少年,他有點不爽地抿著嘴,雙手縮在長袖中,似乎隨時想開溜;後方則是站著個高大的男人,西方化的輪廓有些深邃,笑起來帶著痞痞的感覺;最旁邊是撐著黑傘的女人,她腳旁還有個癱軟著的男人……額,這個似乎是亂入了吧。
溫格非看著那個看起來四五十歲、滿臉驚恐的男人,可不就是“方舟”上層的一個議員嘛。
看來這照片是早上剛拍的,入鏡的除了某個外都是WPO的成員。
隻看照片的話,完全看不出來葉庭深他們是來自異世界的非人生物,從某些方麵來看,他們跟人類著實有些相像……
溫格非一想起他們透露的信息就有些心梗,眉頭也越皺越緊。
葉庭深一揮手,桌子就自覺靠到牆角,他坐在沙發上,看著葉綬動作。
淡雲傾則是拽了一下溫格非,低聲道:“所長,你還好嗎?”
雖然這種情況沒必要注意什麼禮貌,但見溫格非一直盯著牆壁看,他還是有些擔心上麵是不是有附加什麼異能。
溫格非應了一聲,沒有坐下,而是跟淡雲傾站在一旁。
隻見白發青年手上光芒一閃,一盞巴掌大的提燈出現,提燈內燃著星點光芒,令周圍人都精神一清。接著,他拿出一個紫色六芒星的徽章和一張繪著什麼圖案的卡牌,他將卡牌和徽章合在一起,放在火焰上燒著。
這火焰是奇異的白色,火焰舔舐著卡牌和徽章,卻沒有讓它們燃燒,反而自己散發出點點微光,像是夏夜裡的螢火蟲。
微光聚集在一起,自上而下,彙成人形,金發的安格斯抱著書,毫不意外地朝眾人打招呼,笑著說:“晚上好啊。”
溫格非這時候再去看葉綬,便發現他手上的卡牌已經消失了,隻留下一個紫色的六芒星徽章。
安格斯接過葉綬遞過來的徽章,放在手背上,徽章融入他有些虛幻的身體,變作了手上的一個紋身,他就看起來凝實了不少。
“看來你已經在井邊待了一段時間。”葉庭深道,“那邊還好嗎?”
安格斯:“還可以。”
他招呼其他人一起坐下,便一起把葉庭深那張淺灰色的大沙發坐滿。
葉庭深旁邊坐著的便是安格斯,他難得沒有出口諷刺,而是用一種平和的聲音道:“莎莉亞出現了,她不是通過井過來的。”
“嗯,我已經知道了。”安格斯無奈地說,“她把那群蝦兵蟹將們全都丟在水缸裡,說走就走,如果不是我正好過去有事,水都要臭了。”
“她可是自由的海妖,當個幾百年的王都夠煩了,跑了也正常。”葉綬難得開口插入話題,就是表情有些鬱悶,“她過來都沒跟我說一聲。”
葉庭深意味不明笑了聲。
安格斯輕咳打斷兩人跑題:“總之加快進度吧,莎莉亞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她不會惹事的。”
安格斯隔著一個位置去看溫格非:“溫所長,你們已經定好哪一天公布了嗎?”
溫格非道:“本來打算九月一號,但因為方舟的事情,今天臨時開會說會提前到八月中旬。”
“異能者們都已經安排好了任務,警察方也下發了通知,到時候會控製住局麵。”
淡雲傾皺了皺眉:“我們不跟方舟商量了嗎?”
“他們自顧不暇。”溫格非說,“想必過幾天他們就會重新洗牌,如果那時還能合作的話,再通知就好。”
安格斯頷首:“麻煩你們了,我們也會幫忙控製情況,以及——請曙光麻煩一下,儘量把無法解決的A級詭異報給葉綬,我們近期會安排人手去清理。”
溫格非:“全部?”
“全部。”安格斯說,“以及那些身體上出現詭異化的異能者,請暫且讓他們遠離詭異點,最好安排好心理輔導,多讓他們背一背社會主義。”
溫格非有些疑惑:“他們的變化跟心理也有關係?”
安格斯點頭:“在我們那個世界,血色蠕蟲其實已經被遏製住,隻要不產生濃厚的負麵情緒,並且身體上沒有過多缺口,其實是不會被感染。”
“我雖然一直沒有過來,但實際上也在關注這個世界的變化,那些異能者是受詭異的汙染而產生異化,他們通常保持理智,除身體改變外與常人無異,但還有些異化者卻會直接喪失理智。”
溫格非失聲道:“莫非你知道原因?”
當時曙光跟蒂克瓦學院聯係上後就已經得知異化者可能會失去理智的信息,對那些人員的看管更加嚴格,但目前並沒有找到什麼應對方式。
安格斯苦笑道:“必須要信念堅定,對自己的種族和身份有認同感,才不會被詭異同化,一旦產生懷疑,那就……”
他如天空般美麗的藍眸中閃過一絲痛楚。
葉庭深也微微撇開了頭,看著牆壁。
溫格非陷入沉思,淡雲傾了解的信息沒有那麼多,關注點倒沒放在這上麵,她更細膩地察覺到幾人情緒的驟然低落,心中有了揣測。
安格斯和葉庭深他們認識的人中想必就有人出現了那種情況,並且這個人對他們都很重要。
可一個是MIA的領袖,一個是WPO的主導者,能同時牽動他們心神的是誰呢?
過了好半晌,溫格非才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我會安排好關於這些成員的心理輔導的。”
安格斯點點頭,安慰道:“不需要過度緊張,雖然我們人數不多,但對付新生的詭異還是綽綽有餘的。”
是了,這些人每個都是在末日中頑強抵禦了很久,甚至有餘力建立組織來地球幫忙的強者。
溫格非將歎息咽回肚子,他隻能希望這種強者彆誕生在地球,野花是很美麗,但如果要靠痛苦和鮮血澆灌的話,那他們甘願當溫室裡的盆栽。
“話說折柳呢?”安格斯問葉綬,“他應該已經過來了。”
葉綬有些無語地道:“他現在跟在一個叫李梓玥的小姑娘身邊,是李梓玥把他召喚過來的。”
“哦哦,看來那孩子長得還不錯。”安格斯沒什麼意外,“那樣也好,他太累了,讓他休息一段時間也好。”
葉綬皺著眉,有些不讚同:“您打算自己上?可是您……”
安格斯舉起自己手中的書:“讓他們去就好,再說WPO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對吧?”
葉庭深撇撇嘴,沒有反駁。
溫格非和淡雲傾看安格斯的目光都變亮了許多,像是在看什麼神人。
葉庭深的垃圾話有時候聽著是真的氣人,他們打不得罵不得就連提出異議都找不到好的時機,實在是憋屈得很。
此時看他那麼乖順,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奇跡!
“我要跟在您身邊。”葉綬堅持說。
安格斯與他對視一會,妥協說好。
溫格非又繼續問安格斯關於詭異和MIA的問題,溫和的小王子都一一回答,甚至還多給他補充了不少知識。
溫格非感覺他本來停滯的實驗都豁然開朗起來,對安格斯好感倍增。
他道:“我覺得您跟解衍局長一定很聊得來。”
安格斯眉眼彎彎:“我很期待。”
此時已經九點多了,幾人晚飯還沒有吃,溫格非提議他請客去吃飯,卻被搖頭拒絕。
安格斯說:“我還有些事情要跟葉庭深商量,你們去就可以。”
兩人便起身告彆,不再多留。
待走出糕點屋,淡雲傾發了個通訊,叫同事開車來接,溫格非則是低頭翻看著晨曦。
晨曦一打開會根據主人的設定彈出許多東西,溫格非設置的則是當然新聞。
他隨意地翻看了一下,隻見今天下午五點的時候,聯盟國邊境的一個城市突發海嘯,一層層浪險些掀翻了放在岸邊的加工材料,岸邊的眾人還以為必定會造成巨大損失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奇異的歌聲,海浪像是被鎖鏈鎖住的困獸,漸漸低了下去。
有驚無險後,到沙灘上查看情況的人們卻發現被海水衝刷得格外乾淨平整的礁石上出現了一塊碩大的貝殼,上麵用奇異的語言寫下一行行字,卻無人讀懂。
下麵的評論裡有一個點讚特彆高的。
[我知道這是誰放在那的!我家就在距離海灘不遠的地方,那時候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透過窗戶,我發現海裡有金光閃過,加上歌聲,絕對是人魚!是美人魚救的我們!]
下麵有嘲諷評論異想天開的,也有表示同樣目睹的,吵了很多樓。
溫格非嘴角抽了抽,他記得安格斯他說什麼來著?
“莎莉亞不會惹事的。”
確實,拯救生命算不上惹事,但是留貝殼唱歌是什麼操作?真的想要提前暴露詭異的存在嗎?!
淡雲傾沒看到新聞,她有些疑慮地問溫格非:“所長,我們真的要把所有A級詭異的資料都給他們嗎?感覺這樣是不是有些過火……”
溫格非歎了口氣:“聞折柳的情況已經說明很多問題了,他們會受傷,嚴重情況下甚至會死亡,地球並不歡迎他們的到來,這也算逆天而行吧。”
“我們私心是不想全部交給他們,但是一旦詭異沒有處理好,死去的人會更多。”溫格非說,“你清楚,一旦出現一個無法解決的高級詭異,我們都要耗費極大的警力去隔離。”
淡雲傾回頭望糕點屋,粉色的牌子已經看不清,隻有窗口的暖光透出,帶著甜意,像是最平凡的一戶人家,她說:“我們能做什麼?”
溫格非道:“記住他們,協助他們,或者——保護他們。”
他笑了笑:“詭異暴露後,為了安撫群眾,我們肯定要彰顯異能者的力量,屆時他們也會露麵。我們必須引導好所有輿論導向,讓他們知道,我們也不是不知感恩的廢物。”
淡雲傾點點頭:“到時候要不要打探一下他們的愛好,多提供一些便利?”
“好主意。”
兩人上了車,繼續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
米國,紐約,方舟總部。
一群穿著黑衣的議員圍長桌坐著,每人都麵容肅穆,不苟言笑,卡洛琳站在中央,背後是泛著微光的屏幕,她睫毛微顫,滿臉蒼白,像是即將被審判的犯人。
終於,在鐘聲敲響時,坐在她對麵的議員說:“開始吧,卡洛琳·菲奧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