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挽月蹙眉,沒法用重武器攻擊,隻能是強大武力的壓製,偏偏穿插艦裡的人都是精英。
塔台指揮顯然還在猶豫。
“開!”天空中遠遠傳來一道威冷的聲音。
一雙銀翼如同利刃一般,撕裂濃稠厚重的空氣,帶著破空聲遠遠襲來,銀翼白虎從天邊疾馳而下,身後拖著一條由無數白色激波氣浪構成的漣漪尾跡。
原本凝重的氣氛頓時瓦解。
“元帥回來了!”
“快快快快!”
“設備都拉過來。”
顧挽月還沒看清裡麵的情況,白珒就出現在她麵前,黑色作戰服上染滿了大片血漬,一股壓不住的躁動血氣撲麵而來。
顧挽月:“你怎麼了?”
“沒事,剛剛從前線趕回來。”白珒凝聲,懇切道:“接下來可能就要拜托你了,你想要任何東西都能提。”
說完就踩著黑色作戰靴,大踏步往戰艦出口而去。
顧挽月攔住他:“我感覺你不對勁。”
她將冰雕召喚出來,這股感覺更明顯了,白珒的精神海,仿佛暴雨傾瀉,風馳雷鳴,簡直像是10級狂風在深海卷起的巨浪。
白珒背脊挺直,對上她凝視的目光,克製道:“結束後做個治療就好。放心,維持精神海狀態平穩,是每個指揮官的必修課。”
這話確實也很好的安撫了顧挽月的焦慮,她可不想最後幾天出什麼問題,尤其是有了新型蟲族這個威脅。
不得不說,白珒這個元帥,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安心。
白珒去戰艦旁,將在戰艦中殺瘋了,打得你死我活的凶獸們一個個控製住,然後單獨關進籠子裡。
黑色作戰服包裹的身影如釘子般,牢牢釘在戰艦出口,沒有任何一隻狂躁的凶獸,能找到縫隙逃出來。
“您就是那名a+級治愈師吧?”
顧挽月收回凝視遠方的視線,看向眼前5人。
“是的。”
5人身著相同款式的軍服,帶著相同款式的臂章,染著同樣的擔憂和血腥,相互攙扶著,也努力想站的筆直。
“我們看過您治療精神海崩潰的全息視頻,您絕對是絕無僅有的天才治愈師。”
“指揮官給我們下死命令,也要迫降枯雲星,除了保留新型蟲族攻擊數據,很大一方麵恐怕就是因為您。”
他們語氣近乎哀求:“隻有您能救他們了。”
五串金色秘鑰,就像是光屏投影一般,從他們的光腦裡飄出來,緩緩落到顧挽月光腦上。
“嘀,接收到少尉許陽、中校……”
顧挽月抬手,略有愕然。
這是五串秘鑰,看起來不長,也輕飄飄的,但卻是眼前這幾名軍官和士兵,從軍以來積累的全部財產。
墨西哥狼擋在顧挽月麵
前,麵色冷酷道:“做什麼,你們回頭看看,已經足足有三十個了。上次顧治愈師治6個都累得不行,怎麼也救不過來的,這樣會給她多大壓力?”
他嘴裡明明說著無情的話,但顧挽月在墨西哥狼身後,分明看到狼尾巴傷心的垂落下來,還偶爾抽搐的顫抖一下。
五人頓時更急了。
“儘力就好,您儘力就好!”
“如果您覺得不夠,我家族做自然食品生意的,可以為您提供珍惜的滋補品。”
“我家族是做藥品研發的,可以為您專門研究美白、煥容的藥物,以後您有什麼需要的,都可以來找我,求求您了。”
顧挽月舌尖都頂住牙齒,唇顎都緊繃起來。
她最聽不得有傲氣的人服軟,也看不得硬彎了脊背的哀求。
就像是她驕傲了一輩子的父親,在她跌落穀底後,為了給她爭取更好的訓練資源和教練,背著她偷偷去找教練、國家冰協的人說好話。
顧挽月抿緊唇,拍拍墨西哥狼的後腦袋:“好好說話,我不要那些,你負責解釋清楚!”
說完就大步朝白珒的方向走去。
墨西哥狼被拍了後腦勺,乾脆也揮舞狼爪,氣呼呼的給眼前五人一人哐啷一下。
“阿月才不像主星其他那些高級治愈師一樣貪得無厭,不用這一套,消息這麼不靈通。”
被哐啷拍了腦殼的人,有些驚詫,但隨即安心許多,看著顧挽月召喚出的冰麵,問墨西哥狼:“那顧治愈師能救幾個?”
要是能和之前一樣,努力救六個人,他們也滿足了!
墨西哥狼撓撓頭,也有點不確定:“等著看就好!”
精神海暴動,還有許多正在崩潰中。
比上次更恐怖的場景。
那次精神海崩潰,沒多久就趕來救援的白珒壓製住了,這次,卻在狹小的戰艦內相互瘋狂攻擊了許久。
缺胳膊短腿都是輕的。
顧挽月覺得有些反胃,想深呼吸緩解一下都不行,周圍的空氣裡都布滿了粘稠的血腥氣。
戰場、戰爭,果然不是生於和平的人能理解的。
她甚至都還沒真正踏上戰場。
顧挽月覺得有點生理性不適,眼前的遍布斷肢殘臂、宛若人間地獄的場景,讓她忍不住將冰麵趕緊召喚出來。
她沒用剪輯好的那版歌曲,因為她又一次嫌棄了。
她想,如果不離開的話,她可能永遠也不會對這套節目滿意。
顧挽月點開光腦,從她剪輯歌曲的曲庫裡調出一首。
這也是一首軍歌,許多第八軍團的獸人戰士都耳熟能詳。
鏗鏘有力又婉轉細膩的音調、通過嘹亮的小號和鏗鏘的小軍鼓的演奏流淌出來,讓人想到出征前的旌旗下,柔軟寫著遺書的俠骨柔情。
“更強大,才能守護好你”
“更勇敢,才能守護我們的家園。”
擅長表現節奏和力量的打擊樂器,和最能烘托氣氛,引起人共鳴的吹奏樂器組合在一起,瞬間讓人熱血又眼酸。
顧挽月也眼酸。
她能有強大情感展現力,也是源於能比旁人更敏銳的捕捉到情緒,也更容易被情緒影響。
犧牲啊。
多簡單的兩個字。
不過十九個筆畫,不過短短兩個音節,不過平淡的出現在和平年代人的言語中,輕得像是羽毛、像是喝杯茶一樣簡單。
但當現實就這麼毫無遮擋,猝不及防的、血淋淋的闖入眼簾,幾乎要把人壓得透不過氣來!
顧挽月在冰麵上滑行,銀白冰麵上的劃痕又亂又沉,她淩亂的步伐幾乎和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樣。
不需要精心編排,
不需要提前準備,這是自內心深處噴湧而出的情緒,這是這麼多年在冰上深深打進骨子的步伐。
她的步伐淩亂,但身體卻緊繃,滑速也飛快,看得周圍的獸人戰士們大氣都不敢出。
要出征了,他們挺直背脊,絲毫不懼。但心裡總會有片柔軟的牽掛,再堅硬的人也忍不住被扯的心亂一瞬。
獸人戰士們不知道這些步伐都是什麼,卻仿佛回到了每次大戰出征前。
風從心頭呼嘯而過,填寫遺言的提示音如火星般淩亂地灑落在心上。
“如果我犧牲了,請不要悲傷。”
“如果那一天來臨,請不要哭泣。”
小號的力度漸強,將鏗鏘的節拍緩緩壓住。
讓人心都不由得揪起來,緊張得喉嚨仿佛都被扼住。
蛟龍在天空中盤旋
端著槍炮的機甲發動機嗡嗡的聲音漸低。
周圍的獸人戰士們,都不由得將目光落到冰上,落到冰麵周圍的鐵籠上。
在心中酸澀又壓抑的情感裡,緩緩凝視著顧挽月腰肢後仰。
顧挽月的雙腿弓行前後壓低到極致,柔軟的腰肢向後彎出令人心驚膽顫的弧線,張開雙臂、抬頭後仰望天。
整個身體以一種決然的姿態,在冰麵上畫出一條悲壯的弧線。
很美的下腰鮑步。
卻看得人心頭哽咽。
顧挽月的下腰鮑步很穩、很美,如果平時看到,恐怕所有獸人戰士們都會為之驚歎。
但現在,卻跟著越來越低的手臂,越來越慢的滑速,不斷顫抖的纖長黑睫,幾乎要被帶進無邊的壯烈和悲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