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身白衣,隱約瞧得見衣襟內壓得是紅色的中衣,紅色隻在衣襟和袖口處露出窄窄兩道,偏偏是這兩道紅稀釋了對方身上白衣的清冷之感,多出了幾分不可言說的味道。
謝寂個子要遠比徐小歌高,對方身長玉立,眉目清俊如畫,額心一道窄紅,眉頭緊皺,看著徐小歌的眼神怨戾深重。
這怨戾沒什麼殺氣,非要說的話,大概像父母看著自己出去玩兒的一身泥的孩子。
此時的徐小歌身上雖然沒有泥巴,卻染了血色,脖頸上有道血線,看這痕跡就知是與死亡擦肩而過。
手臂受的傷雖不重,但紅色浸透了殘袖,血也已濡濕了通體玉白的臥雪劍柄。
謝寂算不得好脾氣,這時心頭火苗蹭蹭往上躥,怨與怒的根由在於自己的遲到讓徐小歌變成了這副模樣。
可徐小歌哪裡知道這般多的彎彎繞繞,隻看謝寂的臉,倒好似他極不待見徐小歌似的,像是多看一眼都想刀了徐小歌。
徐小歌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謝寂,謝寂用怨氣深重的眼神盯著徐小歌。
兩人就這麼互盯了片刻。
“我以為你會重生在焚骨鬼域。”
先開口的是謝寂。
謝寂在焚骨鬼域人間道場蹲點了快十年,結果徐小歌重生在天宇洲竹雨峰。
徐小歌未答,他還在看謝寂的臉。
眼前的男人與他師兄謝厭有九分相似,尤其是五官。
無論是那雙淡漠卻豔麗的丹鳳眼,還是淡色薄情的唇。
可九分相似的臉下,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一邊是相隔兩百年的彆離,另一邊是記憶中根本沒有對方的身影。
謝寂看徐小歌未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一改怨怒,寬宏大量地遞了個台階。
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隻止血療傷的靈器主動靠近。
徐小歌後退半步,臉上依舊帶笑,可這姿態卻是警覺得很。
謝寂察覺到徐小歌不想自己靠近,自己先停了下來,跟被馴化過的狗狗一樣對主人的情緒感知敏銳。
區彆是狗狗停下來會搖尾巴,而這位挺不禮貌地“嘖”了一身,
“又乾嘛?嫌自己這凡人軀殼血多?”
徐小歌:“你隻說你叫謝寂,可謝寂又是什麼人?”
謝寂:“……”
徐小歌好像聽到了謝寂咬後槽牙的聲音。
“你是真不記得我了?”
話說得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徐小歌迎著對方“你敢點頭試試?!”的目光點了頭,毫無愧疚之意。
謝寂幾乎是立刻就炸毛了,再也繃不住自己養了兩百來年的上位者矜持,三步並作兩步就到了徐小歌麵前,抓著徐小歌的手按上自己的胸膛。
徐小歌來不及防備。
不過,謝寂已然到了合體期,此時便是徐小歌防備他也反抗不過。
謝寂靈識百無禁忌一般闖入徐小歌紫府,仿佛遊蛇鎖鏈一般強抓住徐小歌稀薄的靈識,並拘住了它們!
徐小歌一驚。
前世的記憶紛至遝來,那時謝厭便是如此侵入他的紫府的,之後——便是捏碎了他的金丹!
可下一秒,徐小歌的靈識被強行拉出體外,跟著謝寂的靈識一起闖入了謝厭體內,直入謝寂紫府。
徐小歌:“……”
修士紫府,何等緊要不言而喻。
以眼前人的修為,若是他本人不願,徐小歌的靈識隻怕碰不著他本人分毫。
徐小歌在驚詫中強行抽離自己的靈識,縱使不是自己吃虧,他也撤的極快。
他後退了兩步,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人。
縱使隻是驚鴻一瞥,他的靈識卻也察覺到謝寂紫府內的靈息流動格外熟悉。
不能說全部,但至少有一半靈息,似是與自己同源——甚至可能不止是同源,說那就是自己前世的靈息他都信。
至於另一半……也確實與謝厭靈息相似。
兩種靈息混雜在一處,彼此交融渾然天成。
徐小歌心情複雜。
之前聽人聊八卦他還能當耳旁風,此時鐵證擺在麵前,實在有些接受無能。
謝寂看徐小歌表情變化,得意揚眉,眼眸間似有幾分小屁孩奸計得逞的囂張,配合著他九尺的身高和至少合體期的修為,這表情實在是不太搭調,
“現在記起來了?”
……沒有,且,一直記不起來也挺好的。
徐小歌臉上的難以接受化作平靜。
本著我不開心彆人也彆想開心的基本原則,他準備再次打擊這瞎得意的孩子,但在開口一瞬被謝寂拍了道禁言符。
徐小歌:“……”
謝寂似是徐小歌肚子裡的蛔蟲,看徐小歌張口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乾脆先一步扼殺掉自己不愛聽的內容。
他氣不打一處來地冷笑道,“不記得就不用說了!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再說!”
都是些什麼父母?沒見過這樣的。
百餘年前說扔就扔,百餘年後說忘就忘!
徐小歌自己揭了禁言符,順帶瞟了一眼禁言符的畫法。
這符是他的手筆——並不是說這符是他畫的,而是這符的畫法,四洲三境隻有他會。
他曾改進過禁言符,這張符用的就是他改進過的畫法。
心情複雜。
他沒再頂著雷和這人聊你是誰的問題,也不想挑自己肝火地問自己是怎麼生下他的,此時隻道,
“你好像早知我會重生?”
謝寂冷哼一聲,賭氣似的不想作答,隻將之前摸出來的療傷靈器隨手拋給徐小歌。
靈器品階不算高,療治徐小歌身上的皮肉傷倒是正好。
以徐小歌目前的修為,品階高的靈器他這身體也消受不起。
徐小歌接過這東西,先打量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