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靈和蕭樂然這些小輩不一定能察覺到兩家關係逐漸微妙。
但長輩之間,有些事情隻要涉及利益,就論不得人心。
徐小歌:“所以我這人情要如何還上?幫你們除了這位姓林的姑爺?”
左老蒼老的聲音道:“是,也不是。”
徐小歌:“?”
左老:“家主,也就是子寧少爺,已經失蹤半年了。”
徐小歌:“……”
左老:“蕭家內部人心不齊,彼此掣肘牽製。林家仗著蕭家內部有人大開方便之門,更是多番插手。如此境況之下,家主失蹤之事,絕不能被公之於眾——因人人皆知蕭家家主有個心上人,心係了五百年,所以這段時間一直假稱他半年前得了你的消息,義無反顧去無定天境追查你的線索去了。目前蕭家上下,無人知他是失蹤。”
徐小歌往嘴裡扔糖蓮子的動作頓了一下,心說這還能有自己的事兒?
左老:“大張旗鼓的尋找必然不妥,我私下讓多番人馬探尋過,可惜遍尋無果。所以我需要你幫忙找到家主,同時,幫家主穩固家主之位。若你能做到,往日恩情自然一筆勾銷,便是家主對你再是情深,也多說不得什麼以身相許的話——除此之外,作為額外報酬,我願將我名下的蕭家產業全贈予你。”
左老是蕭家的大管家,伺候過蕭家前後四任家主,家底必然不薄,此時說出這番報酬,除了寄希望予徐小歌全力以赴,還因為他命不久矣。
他年歲已經近千,隻可惜修為一直停在元嬰境界,好幾百年未曾突破過了,修為凝滯,就隻能眼看著自己一點點老去。
人死如燈滅,要富貴做什麼?
不如拿來做些有意義的買賣。
徐小歌淡淡看了這老人一眼,並不是很稀罕這筆富貴。
要是想富貴,難不成謝寂會輸了這老人不成?
左老沒聽到徐小歌的回答,轉頭看他。
徐小歌:“你多番人馬都未找到,怎麼就相信我能找到?”
左老:“你來的巧。而且,彆人找人是為了錢財富貴,你不一樣,你是為了斬斷恩怨,不再欠蕭家。所以你必定比他們更認真更執著,不是嗎?”
皮相老了,人倒是不糊塗。
話至此時,左老突然切了個話題,
“對了,你早年與蕭三爺結過仇,我不得不提醒你,他如今……”
恰在此刻,徐小歌突然覺得不對。
好似是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般背脊發涼。
電光火石之間徐小歌就已做出反應,後撤半步翻身上了金睛玉雪卷毛獅的背,一手護住昏睡的少年,同時抬手連飛出八道現成的黃紙朱砂氣禁符。
氣禁符結為符陣,牢牢護住徐小歌和謝厭,甚至連帶著一旁的左老都跟著沾了光。
在氣禁符落成的一瞬間,滔天威壓如同驚濤駭浪一般襲來,如同拂落塵埃一般將徐小歌身周的普通人拍向一邊。
被拍中的人無不騰空飛出,摔在地上時個個是骨折開裂心神震蕩,五臟六腑仿佛移了位一樣的疼痛,低階修士尚且嘔血,普通人甚至還有當場殞命的。
可這些不過是池魚之殃,威壓可是主要是奔著徐小歌去的。
剛剛的“拂開”動作,大約是對路人稱不上好心的好心。
徐小歌的氣禁符陣在威壓下狠狠一震,下一秒氣禁符紛紛自燃,連帶著氣禁符形成的保護也如泡沫破裂一般粉碎。
金睛玉雪卷毛獅當即哀叫一聲,縮回小貓大小躺在地上,嘴角滲血。
徐小歌護住謝厭穩穩落地,雖在震蕩之下臟腑震痛,但尚且不算大傷,隻輕咳了一聲,喉頭略有甜腥。
和他周圍的景物想比,簡直算得大幸。
徐小歌所在的方圓十步在氣禁符的保護下無損,除此之外,周圍的地磚鋪麵和牆壁皆是在威壓下被碾得粉碎,連附近的街道都驀然下沉了尺餘。
唯餘徐小歌所在的地方有個完整的圓形地磚麵。
徐小歌咽下喉頭腥甜,先看了一眼謝厭。
還好,他這少年師兄無事,“睡”得很香。
徐小歌再看向剛剛發難之人。
街上的行人在剛剛被清了場,看過去就能直接找到罪魁禍首。
街道的另一頭站著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模樣端正,隻是眉目深刻陰戾,且右眼上覆蓋著一隻黑色眼罩。
尚且正常的那隻眼睛裡目光仿若淬毒,死死盯著徐小歌的臉,竟是恨得連呼吸都在顫抖。
徐小歌看著對方,語氣略有責難地問左老,
“你要提醒的就是他?五百年還不夠你們蕭家除了這禍害嗎?他怎麼還活著,還在你們主城溜達?”
左老一時語塞,他也沒想到此人今日會在這裡,此時開口略有些羞慚艱澀,
“老家主心善,對兄弟下不了手;子珊小姐掌權後,他又與姑爺有些交情……”
徐小歌:“所以專留著來坑害我?”
對麵男子哪裡聽得“溫小媚”和左老廢話,當即再次掀起滔天威壓,要再次對徐小歌下手。
這次的威壓遠比剛剛要厲害,威壓在決明十三針的功法加持下,憑元神凝成了無數根銀針……
銀針破障,可要比威壓來的好用。
對方是鐵了心要徐小歌死。
“溫姑娘,五百年前你殺我全家,還毀我右眼,也該到了還債的時候了!!”
徐小歌看著對方輕笑,雖事兒的確是他做的,此時卻是神態輕鬆,漫不經心地應答道,
“蕭三爺有證據嗎?話可不能胡說。”
這態度直接將這位蕭三爺的記憶拉回到五百年前,頓時怒意更盛,威壓鋪天蓋地得砸過來,攜帶著無數元神靈力凝成實物的元神針。
徐小歌正待拉上謝厭和左老去知微秘境裡暫避片刻——徐小歌如今是築基小可憐,沒必要和洞虛境的老不死硬碰硬。
可他還未動手,他懷裡的謝厭卻感知到了什麼突然睜開了眼睛。
下一瞬徐小歌身周仿佛下起了雪一般寒涼。
涼意刺骨,無視了修為高低,連停在元嬰境的左老都覺得寒得骨頭疼。
這寒境範圍瞬間擴大,蕭三爺的元神針法一頭紮進這片寒境裡,立時凍成了寒冰,下一瞬就是粉碎。
當寒境來到這位蕭三爺跟前的時候,瞬間化作劍意。
蕭三爺起手欲擋,察覺來不及後又淩空後撤幾十步,可寒涼劍意依舊穿體而過。
蕭三爺落地,嘔出一口血來。
他抬頭,震驚地看著徐小歌。
怎麼……會?
這是何等境界?合體?大乘??
這女人怎麼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還是說他背後有誰?
蕭三爺看向徐小歌懷裡的少年。
徐小歌迎著對方的視線:“……”
實不相瞞,剛剛這出徐小歌也沒想到。
徐小歌還未說話,對方卻不敢再試探徐小歌身後的高人,帶著不甘與憤恨,立時撤走。
徐小歌看向懷中的謝厭。
他可算是知道謝寂為什麼說被封印的謝厭撕碎他也綽綽有餘了。
一個女媧土捏成的分.身,紫府空虛無力,甚至被迫陷入昏睡,都能打退一個洞虛修士。
他家師兄不愧是待在大乘境圓滿還問鼎魔尊了的人。
謝厭雖睜著眼,但目光空茫,當真如梅煜所說,瓷娃娃一樣,像個傀儡假人。
剛剛貼在謝厭身上的聚靈符早已飛速的焦黃變黑,像是被烈火炙烤過,已經變作了飛灰。
徐小歌看他睜著眼,試探地拍了拍謝厭的臉,“喂?”了一聲。
謝厭竟好似回神一般眨了眨眼睛,然後看了徐小歌一眼。
徐小歌心頭一顫,這一瞬的謝厭與山洞中的謝厭不同。
眼神不同。
眼前的謝厭靜靜凝視徐小歌兩秒,開口語調卻是意有譴責,
“喂什麼,師兄都不知道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