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歌仰頭看向這座矗立於鬼城的巨大建築。
漆黑的建築配上大紅的燈籠, 陰森但熱鬨。
搜神符在“追進”甲子拍賣行的一瞬遇上建築禁製，猝然染上青綠鬼火自燃。
那個人肯定在這幢建築裡, 隻是搜魂符進不去。
徐小歌在原地站了兩秒，那盞牡丹骷髏燈才追上來。
燈至之後，幾乎是立刻就有女鬼迎了出來，詢問徐小歌可是要進門做生意，買東西還是賣東西，想買什麼又想賣什麼？
徐小歌趕時間一般，從慕容鐘的儲物戒裡扔出來三五個東西, 而後先入了門。
女鬼巧笑嫣兮，身體未動，手上還拿著團扇，卻自身後又生出三五隻白嫩的手來接住物品，同時跟上徐小歌的步伐，態度殷勤。
甲子拍賣行內部很熱鬨，此建築分上下三層。
下層大多是些剛剛夠踏入鬼城門檻的小人物, 拍賣競爭的也多是些築基丹和玄黃階靈器之類的小東西。
中層是些有能力或者有身份的修士貴客, 拍賣品不一而足，從丹藥靈器天材地寶, 到妖獸活人骨血臟器, 無一不賣。
最上層則是專用來做貴客生意的，一般都是些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自己攢局。
徐小歌出手不凡, 自是被女鬼引去了中層，先帶入廂房，再將東西記錄在冊，溝通過後款款而退。
徐小歌帶來的東西貴重，所在的廂房自然也是待貴客之用, 視線極佳。
此時正在賣的拍賣品是“鑽心木”，那物品被擺在花盆裡，仿佛死去枯木做成的藝術品，但隻要將目標人物的血滴在木頭上——
台上用鬼奴做演示，滴血之後的木頭扭曲鬆散，仿佛木頭本身是由無數細絲一樣的蟲子組成。
它們自發找到血的主人，而後自它所能找到的所有的入口進入身體，口鼻耳眼甚至於傷口，台上很快傳來慘絕人寰的哭叫……
徐小歌收回視線，下了障服符後悄然自儲物戒裡翻出蜈蜂錦囊，又自知微秘境中取出之前放進去的流魂珠製成的流魂水。
蜈蜂錦囊中是各種毒蟲，蛇鼠蠍蜂蜈蟻，徐小歌以流魂水浸過毒蟲，讓其成為傀儡，再繪傳靈符與隱身符，這些符咒皆是一化二二化四，很快就變作千萬之術，鑽進蜈蜂錦囊中儘數貼上這些傀儡之身。
下一秒，已經變作徐小歌眼線的毒蟻老鼠毒蜂悄無聲息地散入這座巨大的拍賣行。
徐小歌在找人。
此時台上容貌絕豔的女鬼還在講述“鑽心木”的厲害，攪動五臟六腑使人生不如死，同時又極有分寸，絕不會讓人命絕於此。無論是拷問還是報複，都是上上之選。
這件物品是實名拍賣，來自慕容家二小姐，慕容清。
徐小歌神情微頓。
台上的女鬼在介紹到慕容清之時，揚手示意大家看向二樓看台的某個方向。
徐小歌順著這方向看過去，果然在那個方向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這女人著一身鴉青色勁裝，容顏俏麗更勝從前，肩上盤著一條銀蛟，銀蛟頭部靠在慕容清耳邊，仿若親昵細語。
這銀蛟乃是最頂階的妖獸之一，世間少有，據說是青蠡城四大凶獸之一的後代，此時瞧著雖小，可其妖力已經不容小覷。
借助剛剛放出去的毒蟲們，徐小歌可以聽到不少廂房裡竊竊私語的聲音。
有人在猜測慕容家今日突然來鬼城是做什麼，總不會就賣這麼一株鑽心木吧？
也有人在討論慕容清的私德問題，聊她未婚有子的事兒聊得不堪入耳。
但徐小歌仍舊沒找到自己想找的那個人的訊息。
這顆鑽心木開價就是三十萬上品靈石。
就算其品階稀有，效用駭人，這價格也算離譜了。
但有慕容家的身份加持，這處地下鬼城又在青蠡城地域，哪怕價格再離譜，依舊有想攀上關係的散修願意花這個冤枉錢，此時價格一路上漲，很快就來到了六十萬。
徐小歌突然加入了競價行列，直接開價百萬靈石。
此價一出，這個拍賣場好似都寂靜了片刻。
而後傀儡毒蟲們傳回了各廂房的議論，
“這是想做什麼？向慕容家求情的，還是托慕容家辦事的？”
“這也是下了血本了，這鑽心木雖奇，可常人誰用這個？”
“兩百萬靈石買這麼個東西，真不覺得心疼嗎？”
就連慕容清都向徐小歌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修士目力皆非常人所能及，哪怕相距甚遠，也能瞧得見纖毫之物。
隻是徐小歌臉上帶著修羅鬼麵，此鬼麵由鬼城提供，自有其特殊之處，對方自然看不出徐小歌的長相。
徐小歌隔著鬼麵與慕容清對視，在慕容清眼底看到了格外明顯的疑惑。
徐小歌聽到慕容清在問身邊的婢女“可知道那是誰？”，語氣警惕。
這聲音來自徐小歌放出的毒蟻，此時帶著傳靈符和隱身符的毒蟻就停在慕容清廂房外的門縫邊。
徐小歌收回視線。
恰逢此時，有實在想借這個機會和慕容家說上話的散修咬牙抬價，價格抬到一百二十萬。
徐小歌眼皮都沒抬，將價格抬到了兩百萬靈石。
徐小歌是半點不心疼，反正花的是慕容鐘的儲物戒裡的靈石。
用慕容家的錢買慕容家的東西，很合理不是嗎？
這次議論更為離譜，甚至有人猜，這個願意花兩百萬靈石的冤大頭是不是想以財力引起慕容家注意，好進慕容家做贅婿。
在這嘈雜的竊竊私語中，徐小歌聽到了“嗬”的一聲輕笑。
極輕極淺，但音質微沙，有種顆粒感一般的磁。
徐小歌一頓。
他幾乎是立刻就操縱聽到這聲音的毒蜂去看對方所在的廂房號，可毒蜂還沒來得及看清，就碎為齏粉。
不僅是那隻毒蜂，半個拍賣場，數以萬計的毒蟲都在一瞬間化為虛無。
可此事竟無半個人知曉。
徐小歌：“……”
這是隻有徐小歌和對方知道的無聲較量，兩個符修高手的無聲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