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著等金小葉租了鋪子,要把那一百二十兩銀子要回來,誰曾想眼前這人竟然這麼無恥……
“我爹對你那麼好……”趙三妮過了許久,才憋出一句。
沈掌櫃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樣子。
金小葉道:“沈掌櫃,你師傅對你恩重如山,你卻謀奪他的家業,就不怕遭報應嗎?”
“說什麼恩重如山?不就是拿我當個小工使喚?還想我養他的傻兒子傻孫子一輩子!”沈掌櫃冷笑。
一個個都說他師傅對他好,對他有恩,讓他要報答他師傅……他十來歲跟著他師傅乾活,辛辛苦苦乾了二十年還總被訓。
完了說是要把鋪子給他,結果鋪子裡的東西要他出錢,鋪子也要他出租金。
他還得養那一家人一輩子?
趙三妮道:“你……你……”
金小葉看向趙三妮:“趙嬸兒,他這人從根子上就是歪的,他既然這樣,不如就報官。”
“報官?你們去報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就算縣令大人,也不能搶走我的鋪子。”沈掌櫃一臉篤定。
當初那契約是他找人寫的,稍微動了點手腳。
他師傅是要把鋪子裡那些沒賣掉的棺材木材什麼的,以一百二十兩的價格賣給他,但他改成了把鋪子賣給他。
有契約在,苟縣令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更何況這件事,也不一定能鬨到苟縣令麵前,下麵的衙役小吏的話,他花點錢就能搞定。
當然,沈掌櫃是不想鬨開去的,他緩和了口氣,又對趙三妮道:“嫂子,這事兒你們還是不要鬨比較好,隻要你們不鬨,我還是會給師傅養老的,城裡房租貴,你們可以搬去鄉下住,我一年給你們十兩銀子,怎麼樣?”
趙三妮早已六神無主,這時,黎青執從門外進來:“你隻說你會給你師傅養老……等你師傅過世,你是不是連那十兩銀子也不給了?”
沈掌櫃聞言有點惱羞成怒,他正要發火,卻見這次來的這個人比金小葉還厲害。
金小葉身後隻跟了幾個男人,但這個人,他身後竟然跟了衙役!
看到那些衙役,沈掌櫃的火發不出來了。
剛才金小葉他們進了屋子之後,黎青執就跟左鄰右舍的人打聽了一下這個沈掌櫃是怎麼回事。
這沈掌櫃吧……大概就是“受助者惡意”。
這是很常見的情況,大部分人在幫助他人之後,是想要得到感激的,但受助者有時候回饋給施恩者的,並不是感激,而是濃濃的惡意。
其實要不是楊掌櫃,這沈掌櫃怕是早就餓死街頭了,是楊掌櫃把他撿了回去,將他養大,還教他一門手藝。
按照周圍人的說法,楊掌櫃是把沈掌櫃當親兒子看的,對沈掌櫃儘心儘力,還給沈掌櫃娶了媳婦兒。
可惜,楊掌櫃越是幫助沈掌櫃,沈掌櫃對他越是有惡意。
五年前拿到鋪子之後,以前對楊掌櫃很殷勤的沈掌櫃,就再也不去理會楊掌櫃了,這也就算了,他還休了已經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子,最近正打算另外娶個妻子。
其實附近的人都看不起沈掌櫃,但到底事不關己,大部分人也不會為了楊家,就跟沈掌櫃對上。
頂多也就是不搭理沈掌櫃一家。
黎青執得知這情況,正暗歎沈掌櫃無恥的時候,一直跟在他身後的人出來了,居然是幾個衙役。
那幾個衙役一副“好巧”的樣子,像是偶爾遇到了他,又問他要不要幫忙……
他當然是要幫忙的,黎青執就把人帶進了鋪子。
黎青執看了看趙三妮,又看了看沈掌櫃,然後道:“這件事,我覺得還是報官比較好。”
他原先以為楊家這事兒,就隻是一個白眼狼徒弟拖欠租金,想著幫趙三妮把這個徒弟趕走,收回鋪子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徒弟還欠了楊家一百二十兩銀子,甚至想要侵吞鋪子。
這事兒就嚴重了,還是交給苟縣令處理比較好。
沈掌櫃這下慌了。
不過就算他慌了也沒用,那些衙役上前,直接帶走了沈掌櫃,還把趙三妮叫上了。
“小葉,你先去忙吧,我去衙門那邊一趟。”黎青執道。
這件事跟金小葉沒關係,她是不用去縣衙的,不過黎青執打算去一趟。
這件事吧……他覺得又是個不錯的故事。
距離過年還有點時間,他正好可以再寫一個故事。
沈掌櫃腦子是聰明的,但他沒有讀過書,不懂大齊的律法。
在大齊,特彆提倡尊師重道,就沈掌櫃這行為,是要蹲大牢的!
所以,即便去了衙門,他還是一口咬定楊掌櫃把鋪子賣給了他,但等苟縣令把楊掌櫃,乃至被沈掌櫃休了的妻子找來,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
其實換做以往,這事情是鬨不到苟縣令麵前的,等沈掌櫃給小吏塞點錢,這鋪子興許還就真成了他的,楊家人隻能被逼到鄉下去……但現在黎青執插手了。
看完整個過程,黎青執算是知道這個沈掌櫃的想法了。
楊掌櫃把他當親兒子看,對他很嚴格,他就覺得楊掌櫃虐待他,逼他乾活。
楊掌櫃相中個賢惠的姑娘,問他要不要娶,他覺得這是楊掌櫃逼他娶,就帶著恨意娶了。
楊掌櫃的鋪子裡不僅有各種工具,還有價值不菲的木料,少說值一百三十兩銀子,最後一百二十兩賣給了他,還把鋪子低價租給他,相當於是讓他繼承了鋪子,他卻覺得楊掌櫃是想讓他幫楊家賺錢。
……
說到底,就是他自私自利,想要奪了楊家的家產。
反倒是楊掌櫃,一開始還不想把事情鬨大,後來意識到不鬨可能沒了鋪子,才痛哭流涕狀告徒弟。
“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無恥之人!”苟縣令審完案子挺生氣的,沒忍住罵了沈掌櫃。
黎青執道:“大人彆生氣了,他現在也算是遭了報應……而且此事也能寫成故事……”
苟縣令頓時顧不得生氣了:“確實!”這案子彆說能寫成故事了,都能放到戲台上去演!
等等,之前的那幾個故事,也能放到戲台上去演!
苟縣令想到這裡,整個人都激動了,黎青執道:“大人,年前我應該能把這故事寫出來,年後我就要去李秀才那邊讀書了……”
“賢侄,你覺得這些故事,我找人改成戲文,找戲班子唱一唱如何?”苟縣令問。
黎青執微愣,隨即道:“好主意!”
黎青執是現代人,穿越到古代之後,也沒有看過唱戲,一時間沒想到這個。
不過現在苟縣令提了出來……他翻了翻原主的記憶,發現這個時代的人,都愛聽唱戲。
改成戲文的話,這些故事應該能傳出崇城縣,說不定還能傳遍大江南北,傳到後世去,然後人人都知道“大齊有個苟青天”。
咳咳,苟縣令的姓氏,真的不怎麼樣。
不過,苟縣令都不覺得尷尬的嗎?
要是有人在戲台上唱他的事情,他一定會很尷尬。
苟縣令可不覺得尷尬,誰不想要名聲呢?他一想到戲台上可能會唱他的事情,就覺得興奮。
同時也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做個大清官,免得不小心做錯事情被人罵。
苟縣令想著要改戲文的事情的時候,崇城縣的酒樓,已經有說書人開始說《張知府微服私訪,孫舉人原形畢露》這故事了!
這故事真的太有意思了,又是真假張知府,又是懲治惡人……聽到這故事的人,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讀書人,都入了迷。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
“張知府也是個好官啊!”
“孫舉人死得好!”
……
洪暉走進酒樓,就聽到了這故事,也聽到了其他人的議論。
那些人實在過分,他的老師已經過世,竟然還要被編排!
更讓洪暉惱怒的,是他們之前寫了一些詩詞,說苟縣令沽名釣譽之類,結果那些詩詞,壓根就沒有傳開!
明明他們的詩詞寫得那麼好!
如果黎青執知道洪暉的想法,一定會很無語。
這些人的詩詞寫得文縐縐的,老百姓壓根看不懂,怎麼可能去念,去傳播?
其實他們應該慶幸老百姓沒怎麼聽懂,不然……傳播詩詞的人興許會被打!
洪暉進了酒樓就直上二樓,在這裡,他看到了方子薦。
洪暉問:“我要的東西,你可有帶來?”
方子薦將一些紙張拿出來給了洪暉:“我已經帶來了。”
洪暉看了一眼那些紙張,將一錠銀子給了方子薦:“這件事,你彆說出去!”
“洪少放心。”方子薦道。
方子薦一直覺得李秀才愛財如命,不是讀書人該有的樣子,對自己隻能跟著李秀才讀書這事兒很不滿。
他之前一直覺得,隻有孫舉人這樣的人,才配教他。
因此,他從很久之前,就主動接觸孫舉人的學生,隻可惜當時沒人理他。
兩個多月前,洪暉才找上他,向他打聽黎青執的事情。
半個月前,洪暉還讓他從學堂裡拿一些黎青執的手稿給他,說是隻要他把事情辦成,就帶他去見孫舉人。
然而之後沒多久,孫舉人就出事了,後來還死了……不過洪暉還是聯係了他,跟他要黎青執的手稿。
隻是現在,洪暉不可能帶他去見孫舉人了,他就隻得了一錠銀子。
方子薦不喜歡滿是銅臭的銀子,不是很想要,但想到母親供他讀書那般艱辛……他到底還是收起了銀子。
另一邊,跟苟縣令聊了許久戲曲的黎青執來到王姐家,就聽到昨天興奮地說著廟會的王姐她們,今天說起了有戲班子來崇城縣唱戲的事情。
崇城縣是有個戲班子的,城裡城外的大戶人家過大壽,或者是喪喜事都會請戲班子唱戲。
當然這喪事得是壽終正寢的喜喪,之前縣城有個何老爺去世,戲班子就連唱了三天三夜。
但崇城縣的戲班子沒幾個人,唱得也一般,這新來的戲班子就不一樣了,據說會很多新戲。
反正就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