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執拜訪過張知府, 就回到了朱前的宅子讀書。
之後的日子裡, 他跟朱尋淼等人一起拜訪了彭景良還有其他一些人,也參加了府城一些讀書人的聚會。
在縣衙禮房的小吏都知道他的情況,禾興府的讀書人基本上都知道他這麼個人。
得府試案首的,往往是當年各縣的案首之一, 因此禾興府各個縣城的案首備受關注。
而黎青執, 無疑是那幾個縣案首中,風頭最盛的。
他還沒有考上秀才, 就已經得到了包括彭景良在內的一些秀才的肯定。
跟著苟縣令去臨湖縣的時候,黎青執在苟縣令的指點下寫了一些文章, 現在他把這些文章散播出去,更是引來無數人的讚揚。
他寫的文章不差, 那一筆字, 更是傲視其他年紀尚輕的讀書人。
黎青執的文章在府城被傳閱, 知道他、認可他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到最後,大部分人都覺得他會是府試案首。
甚至很多人覺得, 他能拿個小三元,所謂的小三元,就是縣試、府試、院試都拿到案首。
一年前還無人知曉的黎青執,在很短的時間裡, 就成了公認的, 禾興府年輕一輩讀書人裡的佼佼者。
當然, 文人相輕, 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黎青執,但黎青執不在乎。
他又不是銀子,能讓所有人都喜歡。
甚至就連銀子, 都有人說自己不喜歡。
黎青執忙著府試的時候,張知府也忙著府試。
經曆過流放、貶官等一係列的事情,他已經很能沉住氣。
而且他不想因為晉王,因為婁家,影響到這些想靠科舉改變人生的年輕學子。
張知府認真地籌備府試,還提前修整了考棚,瞧著一心撲在上麵。
再加上他在收到苟縣令的調查結果之後,就已經上書請求減免臨湖縣的茶稅……不管是嚴縣令還是婁家,都放下心來。
京城。
朝廷已經收到了張知府請求減免茶稅的折子。
當今聖上早年被毒害過,身體很不好。
他也想勵精圖治,奈何身體不允許。
每日上過早朝,他就困頓不已,需要睡上一覺。
睡完起來,處理一些奏折,吃過午飯之後,他又要睡上一段時間……
這也就算了,這兩年,他的眼睛還越來越差,看東西總覺得霧蒙蒙的,這讓處理政務對他來說成了難事。
若是他膝下有子,早就讓太子代管政務了,但他沒有兒子!
今上這幾年,愈發倚重跟他一起長大,陪他經曆過許多風雨的大太監呂慶喜。
許多政務,甚至是呂慶喜幫著處理的。
這些年晉王的勢力越來越大,也是呂慶喜在努力壓製。
今日,呂慶喜處理政務之時,就看到了張知府送上來的,請求減免臨湖縣稅收的折子。
看到折子,呂慶喜很不高興,差點扔了自己手上的筆,但最後,他還是將折子拿去給皇帝,請皇帝決斷。
“張誌儒是個體恤百姓的,想來那些茶農是真的生活不易,準了吧。”皇帝道。
張知府本名張誌儒。
皇帝還是很相信這個人的,不過人麼,總有親疏遠近,張誌儒之前整日咬著呂慶喜不放,覺得呂慶喜一個太監不該處理政務……他心中不喜,就在呂慶喜的建議下,把張誌儒送去了江南。
“皇上倒是欣賞張大人。”呂慶喜身為太監,聲音本就與常人不同,此時這話說的,更是陰陽怪氣。
皇帝笑道:“慶喜,我知道他得罪了你,不過他這人就是個愣頭青,你彆跟他計較。”
“陛下您這話說的,張大人怎麼就是愣頭青了?他比您還要大上好幾歲呢!”呂慶喜道。
“他雖比我大,精神卻很好,像個年輕人。聽說他去微服私訪,還差點被人打了?”皇帝問。
張知府去崇城縣查探,結果遭到意外一事,原本皇帝是不會知道的。
但這不是被編成戲文了嗎?自然也就有人將之寫進折子呈到禦前,那人還參了張知府一個“收買民心”。
不過皇帝的脾氣一向很好,並未計較此事。
呂慶喜道:“他就是愛折騰。”
皇帝精力不濟,呂慶喜並未跟他說太多張知府的事情,轉而拿出其他一些折子,請他決斷。
等處理完那些重要奏折,呂慶喜又找來信任的太醫,讓太醫為皇帝診治。
“陛下無礙,平日裡好好休息就行。”太醫的說法與往日並無不同。
呂慶喜對這個結果,也並不意外。
今上自從喝了先貴妃的那碗毒藥,就一直病懨懨的,整日這不舒服那不舒服。
他的後宮還再無子嗣出生。
就當今聖上這身體,真要說有什麼大毛病,那還真沒有。
但他小毛病不斷,也注定不是長壽之人,太醫早就跟呂慶喜提過,皇帝最多也就再活個五六年。
對此,呂慶喜比皇帝還著急。
他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皇帝若是沒了,他絕沒有好下場。
皇帝提過要給他安排後路……但拋下一切隱姓埋名,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等皇帝去休息,呂慶喜陰著臉回到自己住處。
他以前都是住宮裡的,但這幾年要他處理的事情太多,他也就從宮裡搬了出來。
回到家中,呂慶喜立刻就召來心腹,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悉數告知,請他們分析。
期間,自然說到了張知府。
“我知道晉王在江南搞了不少事情,才特地把張誌儒送過去,他倒好,毫無作為!”呂慶喜很生氣。
江南到底隔得遠,他並不知道晉王的人在江南具體做了什麼。
但他確定一件事——那些人沒少從江南搜刮金銀珠寶、奇石古玩還有揚州瘦馬送到京城。
張誌儒確實得罪了他,他也確實不喜歡就差指著他鼻子罵他的張誌儒,但他其實很看好張誌儒。
他覺得張誌儒能幫他對付晉王。
他特地將張誌儒送去江南,日日夜夜盼著張誌儒跟晉王的人對上。
然而都兩年了,張誌儒啥也沒乾成!
呂慶喜貧苦出身,八歲的時候被家裡人賣了,才兜兜轉轉淨身進的宮,進宮之後,他又有那麼幾年受進欺淩,哪怕後來被安排去伺候今上,他起初也沒過什麼好日子。
當時先皇寵愛貴妃,貴妃的長子又還沒夭折……今上就是個不受關注的小皇子!
呂慶喜打架罵人無一不精,這會兒就沒忍住用他老家的方言罵了一通張誌儒。
“千歲爺,您彆動怒,氣壞了身體不值當。”一個柔美的聲音響起。
要是吳白川在這裡,會發現跟呂慶喜說話的,就是那個讓他多跟金小葉拿點貨的女掌櫃。
呂慶喜是個閹人,他的心腹自然不會是有名有姓的讀書人,坐在這裡的,有跟呂慶喜一樣的閹人,有肢體有殘缺的讀書人,還有這個女掌櫃。
呂慶喜聽到這個女掌櫃的話,終於不罵了,笑著問了她幾句,得知這個女掌櫃為他賺到不少錢財,更是喜笑顏開。
這女掌櫃姓“木”,是呂慶喜的老鄉,五年前經人介紹,投靠了呂慶喜。
木掌櫃擅長做生意,給呂慶喜賺了不少錢,再加上她長相極美又會哄人,對呂慶喜來說,她是不一樣的。
京城的事情,禾興府的人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