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維言恨恨地看了焦雲蔚一眼,轉頭對黎青執道:“之前有人誣陷我,就是在碼頭的那次,你……你妻子為何在一旁看熱鬨,不為我說話?”
他之前說黎青執看他的熱鬨不幫他說話,但那時候黎青執其實不在,在的是黎青執的妻子。
“範兄,當時我們隻有一麵之緣,我妻子並不認得你,都不知道你是誰,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人是在誣陷你……而且當時你身邊有好友在,你要我妻子一個婦道人家幫你說話?”黎青執一臉無奈。
周圍人也用異樣的目光看向範維言。
尤其是一開始跟範維言說話的那幾人,更是恨不得離範維言遠遠的。
這兩件事真要說起來,黎青執都是沒有錯處的,結果範維言張口就說黎青執人品低劣……
範維言這樣的人,不能深交。
發現周圍人對自己的態度變了,範維言愈發氣惱。
焦雲蔚又一次開口:“範兄,你故意誤導我們,還說黎青執人品低劣,實在太過分,我焦雲蔚要與你割袍斷義!”
焦雲蔚說得正氣淩然,範維言都被氣壞了,至於黎青執……
黎青執從焦雲蔚眼裡,看到了幸災樂禍。
黎青執懶得理會這些人,正打算去找自己新交的朋友聊天,突然從旁邊竄出來一條狗,張口就朝著範維言的左腿咬去。
黎青執:“……”他又一次看到了範維言倒黴!
這幕後之人真舍得下苦功,這狗見了範維言就咬,必然是有人用帶有範維言氣味的東西訓練過這狗,或者在範維言身上,放了特定的東西——這狗在咬住範維言之後,就一副捕獵成功非常高興,想跟人要獎勵的模樣。
“啊!”範維言尖叫一聲,努力掙紮起來。
這狗並不大,就是一隻普通土狗,範維言的掙紮嚇了它一跳,它放開範維言,一溜煙跑了。
真的是很熟悉的場景,就是之前跑掉的是人,這次跑掉的是狗。
“抓住那隻狗!抓住那隻狗!”範維言嚷嚷起來。
但在場一群讀書人,誰敢去抓一隻會咬人的狗?
“範兄,你要不要緊?”
“範兄,你的書童呢?讓他帶你去醫館看看。”
“範兄……”
這些舉人巴不得範維言快點離開,彆在這裡留著。
這人也太倒黴了,他們不想沾上這人的黴運。
範維言被氣得不行,恨恨地看著周圍人。
“福生無量天尊,”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諸位居士,你們要小心些,此人身上怨氣衝天,與他走得太近,沾染上就不好了。”
眾人轉頭看去,才發現說話的是一個頭發花白,麵容卻極為年輕,瞧著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道士。
而這道士的話,似乎是說給範維言身邊圍著的人聽的。
怨氣衝天?沾上了不好?
這年頭的人多多少少有點迷信,聽到這道士的話,那些書生下意識地遠離範維言。
“你胡說八道!”範維言怒道。
他雖然被狗咬了,但那狗不大,也就在他腿上咬出幾個血窟窿,此時的狀態其實還行。
“貧道從不妄言,你肩上坐著個怨氣衝天的小鬼,有它在,你注定事事不順。”盧明山看著範維言搖頭歎氣。
這個突然出現的道士,就是盧明山。
他看起來特彆淡定,但隻有自己知道,他有多麼慌。
他不知道黎青執也在!
他之前招搖撞騙就被黎青執教訓了,黎青執還讓他以後彆騙人,結果現在他當著黎青執的麵胡說八道……
黎青執會不會跳出來打他?他打不過黎青執啊!
但現在離開也不可能,找他辦事的人比黎青執還不好招惹,上來就套他麻袋。
盧明山整個人都繃緊了,臉上卻不曾露出絲毫失態。
“盧道長!”杜永寧驚喜地看著盧明山:“盧道長,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你。”
打過招呼,杜永寧還向周圍人介紹:“盧道長是一位得道高人!精通看相!”
杜永寧在舉人圈子裡,還是有點名氣的——杜家有人做官,他學問也不差。
現在他說這道士是高人,那這道士必然有點本事。
既如此,怨氣和小鬼,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高人,他就是個騙子!”範維言道,說完卻忍不住抖了抖。
這道士一說小鬼,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兒。
當年他家裡人不想被李家連累,想要永絕後患,就決定讓李珠母女隨著李家人“離開”。
那會兒李珠病了,女兒在他身邊,他就將女兒抱了過去……
他女兒去世前,一直在喊“爹”,想讓他救她。
這些年,他隻要想起這事,就有些怕。
喜歡看人笑話的焦雲蔚這時候又開口了,問盧明山:“道長,您說的小鬼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人近來黴運纏身,是否跟這小鬼有關?”
“黴運纏身?那必然跟這小鬼有關,”盧明山道,“這小鬼滿身怨氣,肯定會招來災禍。”
“你這個騙子!”範維言怒道。
盧明山看著範維言歎氣:“這位居士,我並未騙你,這小鬼看著是個約莫三歲的女孩兒,用紅頭繩紮了辮子,身上穿著湖水綠的襖子……”
盧明山將給他錢的人讓他說的話說了出來。
走南闖北到處騙人的盧明山對他人的情緒極為敏感,他發現隨著自己的訴說,剛被狗咬了的範維言似是恐懼到了頂點。
盧明山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麼。
這人手上,莫不是沾了人命?
盧明山這麼想,黎青執也一樣,他想得還更多一些。
要知道,盂縣水災的時候,原主大姐的女兒剛好就是三歲。
這孩子死了?跟範維言有關?
當初範家說李珠母女都病死了之後,錢富貴曾懷疑範家人害了李珠,為此,他特地找人挖了李珠的墳墓。
墓裡沒有屍體。
之後他四處打聽,還有人告訴他李珠離開了範家,但具體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錢富貴覺得,範家人應該是趕走了李珠,他找人去質問範家人,範家人也這麼說了。
也因此,錢富貴雖然對範家不滿,但並沒有對範家動手。
但看範維言現在的表現……李珠的女兒死了?
至於李珠……
他之前一直以為範維言整日倒黴是晉王動的手,但現在想想……晉王脾氣暴躁,範維言對晉王來說又是個小人物,他不會花這麼多心思。
他更不會找盧明山來說這樣的話!
盧明山甚至能將那個女孩兒的穿著打扮說清楚……針對範維言的人是李珠?!
黎青執不敢確定,但有了這樣的猜測之後,他看範維言的眼神,就更冷了幾分。
周圍那些舉人,也都離範維言遠遠的。
焦雲蔚突然問:“盧道長,那小鬼為何會騎在範舉人肩上?您能將它收了嗎?”
盧明山心中滿是對焦雲蔚的喜愛——這人問得好!
雖然焦雲蔚不問,那賀義安排的人也會問,但一個舉人問他,肯定比來個陌生人問他更好。
盧明山道:“福生無量天尊,這小鬼必然是跟範舉人有仇怨,才會騎在範舉人肩上,至於收了它……這小鬼身上有功德金光,它又未造殺孽,貧道收不得!”
“功德金光?小鬼身上怎麼會有功德金光?”焦雲蔚眼珠子一轉,看熱鬨不嫌事大。
盧明山道:“貧道不知,但應當是家中長輩遺留……等等!”
盧明山身形晃了晃,目光直直地看著盧明山的頭頂,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了不得東西,臉色煞白一片:“這小鬼與這舉人,血脈相連。”
在場的舉人一片嘩然。
跟範維言有血緣關係的小女孩被範維言殺了?
那個小女孩,莫不是李兆女兒所生?
真要如此,那這個範維言……
眾人都恨不得離範維言遠遠的。
盧明山卻露出失神模樣,仿佛被損耗了大量精力:“那小鬼身上的功德金光來自家中長輩,但跟這個與它有血緣關係的舉人無關,應該來自它的母族……”
“盧道長,您沒事吧?”黎青執扶住了盧明山,一隻手握住盧明山的手腕。
他現在差不多已經確定,盧明山是李珠派來的了。
既如此,他肯定要幫盧明山。
也是巧了,前幾天他幫錢富貴“易容”,練過如何將須發變白。
近來身體好了不少的黎青執,體內能量多了不少。
而他上輩子在末世生活二十年,對能量的運用,早已爐火純青。
於是,在場的舉人就都看到,在黎青執扶住盧明山之後,本就看著虛弱不少的盧明山渾身一顫,隨即,他的一邊眉毛突然全部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