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可靜靜地躺在棺中, 那扇打開的小門剛好將她整個頭部完整地顯露在兩人麵前。
她閉著眼睛,眼窩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曾經明亮、動人的雙眼在高溫天氣的影響下快速腐敗, 萎縮成一灘黏膩的膠質。
那張沈葵無比熟悉、親切的臉龐此刻已經化作鬆散的腐肉,白色的、蠕動著的蟲蟻從她的鼻腔爬出, 又順著嘴邊的縫隙鑽了進去。
沈葵隻看了一眼,便覺得心神俱震、天旋地轉。
她不自覺地倒退一步, 卻受限於腳下狹小的空間,剛一後退便碰到洞口邊緣,險些摔倒在地。
季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沈葵感覺到他支撐著自己的手正微微顫抖, 不必回頭, 她也能想象季尋此時的表情。
正如她現在的心情, 驚駭之餘,滿是悲痛。
她直起身, 從坑洞裡跨了出來,走到一邊, 深吸幾口氣, 努力將翻滾的情緒壓抑下來。
月亮不知何時隱入了雲中,光線變得晦暗, 山頂的風還在嗚咽吹著,除了手機電筒發出的強光外, 四周一片漆黑, 遠處的群山隱沒在黑暗中,隻能隱約窺見起伏的輪廓。
隔著山頭望去,仿佛蟄伏在天邊的巨獸,令人無端生出恐懼。
沈葵嗅著空氣中清新濕潤的泥土氣息, 感覺自己的情緒慢慢恢複了平靜。
正在這時,季尋突然喊道:“快過來,你看我發現了什麼!”
季尋蹲在棺材旁,拿著手機電筒往下照,他的臉上滿是興奮,與剛才的恐慌截然不同,顯然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沈葵剛一走進,他便探手從棺材中掏出了一樣東西,興奮地遞到沈葵眼前:“你看,這是什麼。”
沈葵定睛看去,隻見季尋的掌心正攤著一支純黑色的鋼筆,筆帽上用金色的字體刻著“紅旗”兩個字。
“鋼筆?”沈葵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可不是普通的鋼筆!這是紅旗牌的!鋼筆!”季尋手舞足蹈地比劃著:“黑色的,紅旗牌的鋼筆!你想起來了嗎?”
沈葵先是一愣,隨即立即反應了過來,她精神一振,脫口而出:“遺物清單!”
“對!這支筆和遺物清單裡提到的那隻鋼筆一模一樣!”季尋興奮地說:“這是不是正好說明,你對於呂婷是幸存者的推論是正確的?畢竟這支筆可是在她的棺材裡發現的!”
“你彆激動,我先看看。”沈葵從包裡翻出一張紙巾,將鋼筆裹住,接了過來。
這支鋼筆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它的筆尖因為磨損已經縮短了些許,筆帽和筆身接觸的端口也因為時常開合而略有鬆動。不難看出,這的確是一件舊物,但它到底是否屬於呂婷,這一點還有待證實。
沈葵她沉思片刻,說道:“先彆急著下定論,說不定是調換屍體的人故意放在這裡誤導我們的。”
“嘶,有道理。”興奮的勁頭褪去,季尋也察覺到了不對。
“你剛才是在哪裡發現它的?”沈葵問道。
“喏,就是那裡。”季尋指了指棺材內,沈葵看到,就在田可腐爛臉龐右側的棺壁上,嵌著一個細長的、內置凹槽的小盒子。
看起來這就是放鋼筆的地方了。
若從這一點來看,這鋼筆倒確實像從一開始就放在這裡的。
可如果它真的是呂婷的陪葬,呂婷的父母又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把這樣一支普通的舊鋼筆特意放在這裡呢?
畢竟從呂婷父母的角度來說,他們並不知曉呂婷與淮西河事故的關聯,在當事人眼中代表著事故遺物的東西,在他們看來不過就是一支普普通通用作書寫的鋼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