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駭過後, 沈葵的第一反應是在做夢。
從她醒來到現在為止,經曆的這一切都太過不可思議,每一個問題的背後都仿佛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千頭萬緒令她無從梳理, 但如果僅僅將眼前的這一切當作是一場夢境,似乎一切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但……無論是指腹傳來的真實的觸感, 還是眼前這逼真的環境, 又似乎都在告訴著沈葵,她的確是處在真實的世界之中。
可如果是真實的世界, 又應該如何去解釋她臉上的這道疤痕?
疤痕既然能夠被班長等人看在眼裡,就說明這並非是她所產生的幻覺,可既然能被他人看見, 又為什麼觸摸不到任何的痕跡呢?
這中間門相互關聯, 卻又互為悖論的邏輯讓沈葵百思不得其解。除此之外, 不知為何,從她醒來起便始終有一種古怪的不適感縈繞在心頭。這種感覺先前人多的時候還不太明顯,此刻連陸崢嶸也離開了, 病房內隻剩下她一個人, 四周安靜的環境下這種奇怪的直覺便格外地令她心悸。
她總覺得,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視著她。
這個念頭一冒出,劇烈的頭痛便再一次的襲來, 沈葵不得不暫時中止思考。
她走回房間門,窗外紅光的映射下, 室內的一切陳設都仿佛帶上了一抹不詳的色彩。
她來到床邊坐下, 雪白的病房床單看上去乾淨而整潔,她用手緩緩地撫過床麵,不自覺地想起自己為數不多的、與醫院有關的記憶。
沈葵在孤兒院生活的那幾年, 和其他孩子們一樣,同孤兒院的老師、院長都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誼。她記得在自己工作後的第一年,院長陳媽媽因病住院,她拿著人生中的第一份薪水,給陳院長買了一條圍巾。
沈葵記得自己去醫院探望的那一天,陳院長就躺在這樣一張雪白的病床上,她的臉色和床單幾乎混為一色,明明不過五十出頭的年紀,卻在病魔的消耗下快速地流失了生命力。
醫院的那一次探望後,陳院長的病情快速惡化,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門,沈葵就聽聞了陳院長離世的消息。在那之後的很長的一段時間門,沈葵的夢裡都會頻繁出現那一天病床上那張雪白的臉,以及鼻端始終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回憶到此,沈葵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她這樣想著,手指緩緩地在床單上摩挲著,就在這時,窗外送來一陣微風,吹得床單飛起一角,迎風送來一股老舊的黴味。
等等,黴味?
醫院裡難道不應該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嗎?為什麼會有一股黴味?
沈葵隨手抓起床上的被子,拿到鼻端聞了聞,的確,這裡似乎到處都是一股不合時宜的黴味。
這味道十分熟悉,沈葵仔細一想,隨即不自覺地一抖,她想起來了!
這不正是昏迷之前隧道裡一直揮之不去的那股黴味嗎?!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沈葵想到醒來之後的種種異樣,再結合自己臉上那道看得見卻摸不著的疤,她不禁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想。
難道,她現在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其實還困在隧道裡根本沒有出去?!
怪不得從剛才起醫院裡就一直靜得可怕,或許這裡根本就不是醫院!
想到這裡,沈葵豁然起身,她大步走到病房門前,一把拉開房門!
然而,預料中的畫麵並沒有出現。
門外是醫院長長的走廊,走廊上光線明亮,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息,和她剛才在病房內聞到的完全不同。
而在距離她不遠處的另一間門病房門口,一位老人正佝僂著身子,背對著沈葵,扶著牆邊蹣跚地往前走。順著老人的背影再往前一點,是燈火通明的護士站,護士站內一名紮著黑色馬尾的女護士正低頭整理著麵前的文件。
麵前的一切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但沈葵總覺得在這平靜的表象之下或許還隱藏著什麼。
她站在門口思考了片刻,暫時沒有想到什麼辦法,她的頭部還在隱隱作痛,此刻她的確需要休息。
她正要返回病房,就在這時,她的餘光再次瞥到了護士站那位埋頭整理資料的女護士,突然,一種熟悉的感覺浮上了她的心頭。
她定睛看去,隻見那女護士紮著高高的黑色馬尾,雖然正埋首在案台邊看不清麵容,但那熟悉的背影、身形,無一不像極了不久前飛蛾撲火一般衝向軌道的趙玲玲!
意識到這一點,沈葵隻覺得一股寒意直衝腦門,她眼前甚至出現了短暫的眩暈,正當她不知所措時,不知何處傳來了一陣鐘聲!
鐺……
鐺……
鐺……
伴隨著三聲鐘聲的響起,四周的一切驟然發生了變化,牆上的壁掛、走廊上的長椅、甚至轉角處的綠植,一切仿佛在頃刻間門被分解、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