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死死捂住岑檸的嘴巴,咬牙切齒道,“再說我得先拿到年級第二這種風涼話,我就弄死你!”
岑檸嘴裡嗚嗚說不出話來,隻能忙不迭地點頭,金悅可這才放過了她。
高二分了班,班裡有一小部分同學去了文科班,同時也來了一些生麵孔,值得一提的是,那個嘴過岑檸飯量大的男生去了文科班,以後終於見不到他了。
看完座次表,岑檸和金悅可拉拉扯扯的進了新教室。
金悅可提前和班主任打過招呼了,所以這學期她們又被分在了同桌,沒什麼意外的話,未來的兩年她們一直都會是同桌。
“說實話,一直和我同桌你會不會覺得膩啊?”岑檸突然開口。
金悅可立刻翻了個白眼,“擱這點我呢?是你自己覺得膩了吧?”
岑檸大呼冤枉,“沒有!我是怕你和我在一起覺得無聊啦。”
金悅可輕哼一聲,“你最好是真那麼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有人進教室了就往門口望一眼。
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映入眼簾,隔了一個暑假,大家沒什麼變化,連換發型的都沒有一個。
季茹踏入教室的那一瞬間,就和金悅可對上了眼。
她眉梢一挑,表情不屑,“你是去挖煤了嗎曬那麼黑?我的天呐,一眼望過去就隻看到你白晃晃的牙了!”
金悅可原本正呲著個大牙笑呢,聽到這話,臉就垮了下來。
她前段時間和家裡人去海灘玩了幾天,確實曬黑不少,但也是很健康的小麥色,絕對沒有季茹說得那麼誇張。
膚色如何她倒也並不在意,但她真看不得季茹用這種嘲諷的語氣和她說話。
於是她詢問似的環顧四周,讓附近座位的幾個女生都把目光聚集過來。
“聽說上學期期末我們班有個人數學考了八分啊!真的假的,誰啊?”她滿目真誠,像是真不知道這人具體是誰。
“八分啊我的天!哪怕是把答題卡放地上踩一腳都不能隻是這個分數吧!”
岑檸立刻接上了話,“哇,你上次期末是考了一百十八,那個人不就隻有你的零頭嗎?個位數的分數,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呀?!”
另外的幾個女生也看不慣季茹平常表現出來的囂張跋扈,聽到這裡都很捧場地一哄而笑。
季茹臉都憋紅了,虛張聲勢,“我隻是、隻是沒發揮好而已!”
“是是是,你隻是沒發揮好而已,發揮好了你絕對能得十幾分是吧?”一個女生笑得斷斷續續。
“那我也隻是數學沒考好啊!我語文還考了一百二十多分呢你們怎麼不說?”季茹企圖拯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顏麵。
金悅可擦著眼角溢出的淚花,笑累了似的,“語文一百二十分大家努努力都能考,但八分的數學可不是人人都能考的哈哈哈哈——”
她這話說得實在太戳人肺管子了,季茹被她氣得跳腳,但一時又找不到話來反駁她,放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狠話後,隻能憋屈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放書包的動靜震天響,誰看了都知道她絕對是被氣得很了。
金悅可淡淡地收回目光,咋舌道,“真沒想到啊,她居然這麼在意自己的成績?”
“你當時那眼神跟看個弱智似的,誰看了不生氣啊?”岑檸笑道。
兩人嘻嘻哈哈又是一通笑鬨,很快就到了舉行開學典禮的時間。
每年的開學典禮流程都一樣,但這次對岑檸而言有些新鮮的是,孟遙清會代表他們年級上台講話。
其實去年就該他作為新生代表發言的,但當時他出了場車禍受了傷,所以這個機會就讓給了其他班的一個同學。
到了高二,孟遙清才終於又有了上台講話的機會。
不過他本人其實並不熱衷於出這種風頭,甚至在開學的前幾天還和她傾訴了自己的焦慮。
連演講稿都寫了好幾版,最終確認的那一個版本還是岑檸幫忙選的。
操場上。
在新生講話時昏昏欲睡的金悅可冷不丁聽到身後的岑檸笑了一下,猛的就被驚醒了。
“我天呐!”她尚未完全回過神來,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你突然笑什麼?差點被你嚇死。”
岑檸立刻捂住嘴巴,“對不起......突然想起了好笑的事情。”
金悅可正納悶是多好笑的事情,就見岑檸在聽到某個名字後一下就挺直了腰杆,望著國旗的方向,極目遠眺。
“輪到我們年級的講話了。”她小聲說道。
金悅可:“......”
她抹了把臉,甕聲抱怨,“我初中做年級代表上台講話的時候也沒見你聽啊!”
岑檸權當沒聽見她在說什麼,專心地看著烈陽下念著演講稿的男生。
今天太陽太大了,台上的幾個領導都被曬得有幾分萎靡,意氣風發的孟遙清站在那裡,被襯托得格外像一把才從地裡拔.出來,又在水裡浸過一遍的小蔥。
鮮嫩又水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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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到了高二以後,就算是走讀生也得上晚自習了。
因為岑檸報了課後的補習班,所以她還需要去班主任那裡填一個申請表,工作日的五天,有天要去補習班,剩下兩個晚上再到學校上自習。
像是金悅可這種每個晚上都安排了家教的,就不用來學校了。
“要上到晚上十點誒,你一個人回去真的沒問題嗎?”金悅可有點不放心,“要不我退兩天課陪你一起?或者你工作日都報上補習班吧,補習班還隻需要上到九點呢。”
“我先上兩天晚自習試試,實在不適應就再說唄。”岑檸無所謂地聳肩,“你在家聽課效率更高吧?來上晚自習說不定就和我聊天侃大山了呢。”
金悅可一想也是,就沒再多說,隻叮囑她回家的路上注意一點。
岑檸連連應好。
被夜色籠罩的校園比白日裡多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教室裡開著暖黃色的光,讓書麵上密密麻麻的字以一種更柔和的姿態映入學子的眼簾,晚間溫度稍降,室內便隻開了風扇,窗戶大敞著,讓婆娑樹影探了進來。
參加晚自習的同學比岑檸猜想的要多一點,教室裡有一半的位置被坐滿了,讓她的安全感也高了不少。
這麼多人晚自習,值班的老師應該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吧......
但很快,現實就給了岑檸沉重的一擊。
早就知道今天守晚自習的老師是教化學的,所以她特意找了物理作業出來做。
本來是想著老師對其他科目不會多在意,結果沒想到的是,岑檸的習題才做到第二頁,老師就站在了她邊上,看著她做題。
更恐怖的是,她某道題做錯了,老師還專門給她指出來,然後給她講解......
老師,能理解你學富五車對彆的科目都是信手拈來,但是——
但是她脆弱的心臟對老師的這種好意實在是有些無福消受啊QAQ。
個小時的晚自習,那個老師起碼是有一半的時間是盯著岑檸的。
這讓她很疑惑這個老師為何對她有這樣的偏愛,畢竟他是這個學期才被分到他們班上的,岑檸此前也從未和他打過交道。
直到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岑檸收拾書包的時候,化學老師突然走到她座位旁邊,用很熟稔的語氣和她搭話。
“誒,阿逸最近又出國玩去了嗎?一直不回信息啊。”
岑檸:“......對,他和媽媽去墨爾本了,估計要下個月回來。”
破案了,原來是親爹的狐朋狗友。
不知道為什麼,在知道化學老師和自家爸爸是朋友以後,她對這個老師的恭敬突然少了很多。
嗯,可能在她的潛意識裡,能和她爹玩在一起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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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教學樓走向校門口的路上,岑檸路過操場,發現跑道上居然有不少人在跑步,籃球場上也是熱火朝天的。
走出校門,一股夾雜著辛辣香氣的熱浪更是撲麵而來,讓岑檸光是聞著就口齒生津。
這個時間點,校門口擺的小吃攤可比傍晚放學那會兒多得多,好多攤子她以前都沒在這附近見過,嗅著誘人的香氣穿梭其間,岑檸幾乎挑花了眼,看見什麼都想嘗一口。
可恨她隻有一張嘴,所以最後,她還是在一個賣狼牙土豆的攤子前下了單。
“要......中份的!辣一點!”
“香菜折耳根都要!”
在攤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裡,岑檸聲音洪亮,利落地下了單,然後付款。
這個攤子散發出來的香氣實在濃鬱,很快,越來越多的同學都湊了過來,岑檸逐漸從中間的位置被擠到了邊緣,但是因為已經下過單了,所以她也無所謂。
就是感覺人多了以後,周邊的空氣也變得更熱了。
小吃車上不斷飄出的油煙熱氣,再加上少年少女們充滿活力的身體本就是移動的熱源,岑檸置身其中,額頭很快就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緊盯著老板翻炒和打包的動作,心想等她的狼牙土豆好了,她一定要去便利店買最冰的可樂喝。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此刻的執念太深,恍惚間,她真的覺得臉頰傳來一陣冰涼,極快的擴散開來。
岑檸驀的打了個激靈,很快意識到這不是錯覺,驚詫地扭過頭。
隔壁的炒粉攤子上,老板突然炫技似的翻了一下鍋,灶上頓時火舌高漲。
跳躍迸濺的火光為此時正垂眸看她的少年臉上映了層橙紅的光暈,他那雙幽深的似深不見底的黑眸也氤氳出柔軟的光澤。
岑檸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你、”
她清了一下嗓子,壓抑住不知名的躁動,故作平靜道,“你怎麼過來了?”
孟遙清注視著她被熱得紅撲撲的臉頰,又用冰涼的可樂瓶底戳了一下她的腮幫子,“剛結束補習,想著你也應該正好下了晚自習,就過來看看。”
見岑檸仰著臉愣愣地看著他,他抽回手,讓可樂瓶底離開她的臉頰,那一小塊陷下去的頰肉便又彈了回去。
孟遙清喉結一滾,微微彎下腰將可樂在她眼前晃了晃,“喝嗎?你看起來很熱。”
岑檸眨了眨眼,將可樂接過,“謝謝,我正好想喝可樂呢。”
她捧著可樂,沒有第一時間就擰開喝掉,而是用它繼續貼上臉頰,企圖給自己燒紅的皮膚降溫。
她記得他補課隻用上到八點多的呀,是高二了所以多加了課時,還是特意踩著點來找她呢?
她低埋著頭,紛亂的思緒像是被風吹過的蒲公英,沒等她隨手抓住一把什麼,攤子的老板突然高聲問道。
“誰的中份土豆啊?誰的?!”
岑檸如夢初醒,“我的我的!”
也顧不得理會孟遙清什麼,她迅速擠到攤子中央,把自己打包好的狼牙土豆拿好,才又回到了孟遙清的身側。
“這個狼牙土豆好香,本來我還不知道要吃什麼,走到這裡就完全移不開腳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和孟遙清說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但聆聽者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願聽的跡象,她就繼續絮絮叨叨了。
“然後剛才上晚自習的時候,那個老師一直站在我身後看我寫作業,我真的超級緊張的,有些題本來會做的,因為他一直看著我,就做錯了......”她用簽子戳起一塊土豆塞進嘴裡,恰到好處的香辣讓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好吃!”
她一連吃了好幾塊,然後把打包盒往孟遙清麵前送了送,“你要不要吃?”
她特意多拿了幾根簽子,除了她現在手上的這根,其他簽子都還沒有被用過。
孟遙清下意識舔了一下唇,期期艾艾道,“不、不好吧......”
岑檸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猛的縮回手,一副差點犯錯的後怕模樣,“說的也是。”
說完,她又將往嘴裡塞了好幾塊土豆,腮幫子被撐得鼓鼓囊囊的。
“對了,我剛剛說到哪裡了?”
孟遙清盯著她手裡的打包盒,濕漉漉的眼睛裡莫名失了神采,悵然若失道,“說那個老師一直盯著你做題......”
他為什麼要在這種事情上也這麼講客氣啊......
白癡吧。
“哦,對,然後我一開始還好奇他為什麼這麼關注我呢,後來才知道他原來和我爸爸是朋友。”岑檸小口地吸著氣,稍微有點被辣到了。
她扭過頭,盯上了孟遙清手裡的可樂,望眼欲穿。
因為吃土豆不方便,所以那瓶可樂在前不久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他一隻手拿著可樂,另一隻手拎著個紙袋子,也不知道裡麵是什麼。
“現在要喝麼?”
在得到了岑檸瘋狂點頭的肯定後,孟遙清擰開瓶蓋,細密的氣泡上湧,碳酸汽水噗呲噗呲的聲音混著夏夜的蟬鳴一道在岑檸的耳畔滋滋作響。
他將可樂遞了過來,然後又接過她的土豆幫她先拿著。
岑檸在這種時候就臉皮厚得不行,看不出一點不好意思,咕嚕咕嚕喝完可樂後,又拿回了自己的土豆。
回家的路很短,饒是他們走得再慢,等岑檸吃完狼牙土豆以後,兩人也快要走到小區了。
她擦著嘴,眼底映著一路閃耀的霓虹燈和絢麗的彩色招牌,心情格外的舒暢。
慢慢悠悠的終於踱步到小區門口,岑檸望向他,聲音很輕,“謝謝你送我回家呀。”
他搖搖頭,“沒什麼。”
說完,他將拎了一路的袋子雙手遞上,“這個給你,算是從波士頓帶來的伴手禮?”
岑檸睜大眼睛,“給我的?”
他頷首,“嗯。”
岑檸被這突如其來的禮物砸中,一時又驚又喜,一雙手伸出去,又覺得太不矜持,應該要客氣地推辭一番才對......
但這種想法浮現在腦海的時候,她的手已經把禮物袋接過來了。
“我出去玩都沒想過給你帶伴手禮......”岑檸羞愧極了。
孟遙清的聲音帶上點笑意,“沒關係的……你可以打開看看這個禮物你喜不喜歡。”
“可以嗎?”岑檸本來就抑製不住想要打開的衝動,聽他這麼說,更是迫不及待了,“那我打開咯?”
孟遙清點點頭,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岑檸的手有點抖,拆袋子的時候弄出了好大的窸窣聲。
手探進去,再伸出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圍著紅色圍兜的做劈叉的小熊。
好可愛!
岑檸緊抿著唇,內心一陣尖叫。
袋子裡一共是隻做出不同芭蕾舞姿的小熊,岑檸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每一隻都可愛極了。
“去看芭蕾舞劇的時候買的。”孟遙清指了指她的書包,“你可以掛在上麵。”
岑檸也覺得這個很適合掛在書包上,便挑了那隻伸展著肢體的小熊掛了上去。
她包上原來也有隻小熊,但是用了好一段時間了,和嶄新的芭蕾舞熊係在一起,更被襯得舊舊的,灰撲撲的了。
“你原來的那隻小灰熊,看起來好不搭。”孟遙清也這樣說。
岑檸深以為然,便把那隻舊熊取了下來,這樣一看,她的書包看起來就賞心悅目多了。
“真可愛。”她愛不釋手地摸著那隻芭蕾舞熊,隨後又捏著手上的小灰熊,在四周張望起來。
“垃圾桶有點遠。”孟遙清立刻伸出手,“給我吧,我等下幫你處理。”
岑檸想起來之前有好幾次都讓他幫忙扔垃圾,覺得有些好笑,“我都不好意思了......”
嘴上是這麼說,但手還是很誠實的把小熊遞了過去。
一團毛發繚亂的小熊玩偶隨即被孟遙清攥在了手裡,他五指成梳幫它梳理了一下毛發,對岑檸說,“你快點進去吧,我家的車應該也快到了。”
“......嗯,好。”
岑檸本來還想等他家裡的車來了再走,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也就不打算跟著一起等了。
“那我回去了,明天見。”她抬手朝他小幅度揮了揮。
孟遙清也抬起一隻手,正好是捏著小熊的那隻,揮手的時候,那隻小熊也像是在朝岑檸揮手。
“拜拜。”他說。
岑檸轉過身,腦中突然閃過很奇怪的想法:
那隻小熊真的會被他扔掉嗎?
但拿著也沒用吧......
小區門開了又合,女生纖細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孟遙清低下頭,用手指戳了一下小熊玩偶角形的鼻子。
“你主人不要你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