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檸下意識點頭,“哦哦。”
她掏出手機,屏幕亮起後第一時間映入她眼簾的是金悅可的消息。
【放鴿子大王:我......還用過去找你嗎?】
【岑檸:不用啦,我等下回家了,腳踝都腫了嗚嗚。】
【放鴿子大王:好吧,校醫在那裡吧?】
【岑檸:不在誒,孟遙清幫我敷了冰袋。】
【放鴿子大王:?】
【放鴿子大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小心彆被他占了便宜!】
看到這條消息,岑檸愣住,沒等她回,對麵突然又換了副說辭。
【放鴿子大王:等等,是你倆的話......還說不定是誰占誰便宜呢。】
【岑檸:。】
她心一哽,立刻切換界麵給家裡司機發去消息。
這期間,孟遙清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將外套隨意地放在腿根,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眼現在的時間。
岑檸發完短信後往他那邊瞥了一眼,難得沒見他將外套疊整齊,反而被揉得有些亂,“外套不穿麼?”
孟遙清垂著眼盯著手機屏幕,嗯了一聲,“穿上會熱。”
岑檸哦了一聲,又將注意力放在了手機上,回複著信息。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醫務室裡靜謐滋蔓。
孟遙清卻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裡捕捉到一點異樣的聲音,他眼睫一顫,循著這動靜在周圍掃視一圈,很快找到了聲音的源頭。
原來是冰袋滲出的水透過繃帶的間隙溢了出來,滴落在岑檸垂在地板的裙擺上。
他盯著被水珠暈染成深色的裙擺,神色微動,將手機放到邊上,彎腰想要把她的裙擺撩起放到水滴落不到的地方。
隻是手才攥住她的裙擺,她的腳突然往這個方向踢了一下,腳掌正好擦過他的手背,還不等他回神,她的腳掌又踩了上來。
停留了一秒,還是兩秒?
渾身的血液流動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劇烈跳動的心臟簡直要炸了一樣。
他仰起頭呆呆的與俯首望過來的岑檸對視,對方眼底的惶恐清晰可見。
“對不起對不起!”
岑檸被驚得差點要跳起來了,驚慌失措道,“有濕巾嗎?要趕緊擦擦......”
她也注意到裙擺有一部分被打濕了,所以才想要把它踢開,沒想到剛好他也彎腰撿起了自己的裙擺。
“對不起......”她強忍著羞恥,也顧不得地上臟不臟,赤腳跳到醫務室的辦公桌上抽了幾張濕巾過來,“我幫你擦乾淨。”
她看起來好像要哭了一樣。
孟遙清看著她水光盈盈的眸子,莫名地想。
“不臟的。”他小聲說著,將腿上團成團的外套往上摟了一下。
岑檸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捧著他的手很專心的用濕巾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對不起,這次真的不是故意踩你的!”
雖然之前也踩了他的大腿和膝蓋,但好歹還隔著層褲子,不想這次,赤條條的就踩上去了。
她癟著嘴,“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這次真是玩大條了。
孟遙清看著她這副好像天塌下來的表情,覺得有點好笑,“我知道你沒有不尊重我。”
他知道她就是單純的喜歡逗他,沒有任何想要侮辱他的壞心思。
“隻是巧合而已。”他抬起另一隻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說,“不臟的。”
岑檸悶悶地嗯了一聲,將用過的濕巾揉成一團,攥出的液體將她整個手掌浸濕了。
“就是感覺......好羞恥。”她頂著張紅透的番茄臉,難以接受現實一般,聲音都是飄忽著的,“我怎麼能那樣啊——”
孟遙清注視她通紅的臉,胸腔裡翻湧的悸動和赧意將他的名為理智的島嶼淹沒。
“之前踩我的時候也不見你不好意思啊。”話音落下,在聽清自己說了什麼以後,孟遙清自己都愣住了。
岑檸唇瓣翕動,礙口識羞。
靜謐的空間裡,兩人身上散發的香氣似兩道潺潺的細流交彙到了一起,本質上都是清新的甜香,混在一起有種渾然天成的和諧,隻是岑檸攥著的濕巾滲出酒精味有些衝,混在其中就顯得氣味雜駁。
最後還是岑檸打破這令人難耐的沉寂,竭力維持平靜的麵容為自己正名,“雖然我平時是挺......那個的,但我本質上真的是個很正經的人,沒有那種惡趣味的。”
孟遙清蜷了蜷手指,搭在外套上的那隻手觸到袖口處冷硬的袖口,他不自覺地碾了一下上麵的浮雕,聲音低到幾不可聞,“有也沒關係的......”
岑檸沒做反應,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孟遙清抬起眼,見她一臉出神,便反手捧住她緊握成拳的手,將她攏起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撥開,直至她的掌心完全攤開。
他的指腹在她的指腹摩擦,又劃過她潮濕的手心,把她攥成團的濕巾取了出來。
濕巾溢出的液體自然而然的也流到了他的手上,有些黏膩,又有種酒精自帶的清涼感,很矛盾的觸感,讓他的手變得和她的一樣滑膩。
岑檸不知何時側抬起了臉,專注地看著他,神色莫名。
孟遙清若無其事地從兜裡掏出一包乾燥的紙巾,展開,覆在她的手掌上,很快被染濕了,變成了半透明的一片。
他不為所動,又是幾張紙巾蓋下來,將她的手終於擦乾了。
“好了。”他突然說。
岑檸不明所以地哦了聲,事實上她根本不覺得需要特意把手擦乾,反正晾一會兒也會變乾的。
這時,孟遙清突然懊惱地按了按太陽穴,盯著她自然垂下的腿,“快點把腿架上去啊,這樣很不利於血液循環的。”
岑檸也想起這回事,著急忙慌地高抬起腿,同時將毯子又蓋了上來。
“回去一定要請家庭醫生再給你看一下。”孟遙清心有餘悸道。
岑檸捏著毯子的邊緣揉來揉去,含糊不清地咕噥道,“知道了。”
她的身子往後仰了一下,很想靠住什麼東西。
腿架得有點高,讓她穩不住身體的平衡,總想往後躺。
孟遙清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往她這邊挪了挪,“不介意的話,你可以靠在我肩膀上。”
岑檸定定地看了他兩秒,然後把腦袋轉向了另一邊,身子也往另一邊傾斜,然後緩緩往後倒去,正好靠在了他的一側肩膀上。
......這樣確實輕鬆多了。
但是那種好不容易即將消散的尷尬好像又一股腦地湧了上來,不,並不隻是尷尬......
她心不在焉地盯著空無一物的地板,身旁的另一個人的氣息讓她完全理不清自己的情緒,無論是表麵的還是更深層次的,她隻知道自己的心跳很快。
和他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有過很多心跳加速的瞬間,但這種悸動顯然是沒有什麼所謂的習慣和適應可言,哪怕這次自信滿滿的以為這就是極限,撐過以後自己就堅不可摧,但真正到了下一次,她的心跳還是難以自抑地失控,突破新的極限。
她偏過頭,看著孟遙清沉靜的側臉,心跳失序到達某個臨界點的時候,被她強硬地遏住了。
“你在看什麼啊?”她突然出聲。
他的雙眼毫無焦距地盯著某處,明顯是在發呆。
果然他望了過來,如實答道,“沒看什麼,在發呆。”
岑檸眉眼彎彎,看著他笑,眼皮上的蔥片眼影在室內柔和的光照下折射出彩色的光,瑩瑩爍爍的,晃得孟遙清視野內一片斑斕。
兩人安靜地對視,氣息交纏。
岑檸突然注意到他的喉結快速地滑動了一下,眸光一頓,緩緩垂下眼睛,然後腦袋也低了下去,“這個冰袋還要敷多久呀?凍得我腿都要僵了。”
“......還早呢。”他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再敷十五分鐘吧,你可以和家裡的司機說一下十分鐘後出門。”
“好。”
她毫不留戀地抽身,離開了人肉靠墊,然後拿起手機刷了起來。
時間在玩手機消遣的時候總是流逝得很快。
“滴滴滴——”
孟遙清斷開鬨鐘,對明顯被嚇了一跳的岑檸說道,“之前設了一個鬨鐘,忘記告訴你了,抱歉。”
岑檸搖了搖頭,緩慢地將高架著的腿放了下來,揉了兩下僵硬的腿肚。
孟遙清終於將外套穿了回去,然後利落地將固定在她腳腕的冰袋拆開。
“還是你背我到校門口嗎?”這期間,岑檸躍躍欲試地問。
“對。”
“那真是辛苦你啦,下次有機會請你吃飯。”
誰知道這個下次會是什麼時候?
孟遙清勾起唇,似有若無地輕哼了一聲,“真有下次就好了,畫餅大師。”
岑檸一愣,立刻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我哪有畫餅啊?不要汙蔑我!”
孟遙清莞爾,調整姿勢背對她,然後朝後伸出雙手,“上來吧,畫餅大師。”
岑檸冷嗤一聲,有心想要重重砸他背上,但又怕他全無準備真被她擊倒了——那也太狼狽了吧?
於是她隻好規規矩矩地上了他的背,也沒有使勁壓他。
孟遙清還有些意外,“居然不趁機報複麼?”
岑檸眼皮一跳,咬牙切齒,“我到底在你心裡是怎樣一個形象啊?!”
身下的人沒回答她的問題,克製地笑出聲,然後站起身,往前走幾步,又像是想起什麼,回過身,果然看到她的高跟鞋還七倒八歪的被她遺落在床下。
岑檸自然也看到了,有些心虛,“忘了——”
孟遙清把她往上顛了顛,認命地往回走,彎腰將她的高跟鞋撿起來,終於吐露出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標簽之一:
“冒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