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檸的生日快到了。
孟遙清本意是想和她過二人世界, 腦子裡也裝滿了甜蜜美好的幻想,隻可惜在他說出自己的期待以後,岑檸極其平淡的一句話打破了他的所有憧憬。
“不行哦, 那天不能隻陪你一個。”
孟遙清愣了一下, “什麼意思......是更早之前就約了金悅可一起去吃飯嗎?”
“不止。”岑檸說, “我不是本來就有個堂姐在A大讀大四麼?然後下個月我大堂姐和堂哥也會來這邊的公司視察工作, 再加上金悅可, 一共是四個人。”
“四個啊。”孟遙清眉心微蹙,不斷揉搓著糯米糍的毛腦袋解壓, 語氣苦惱,“那我該帶些什麼禮物過去呢?你的堂哥和堂姐都喜歡什麼呢?”
岑檸表現得很是驚訝, 睜大了眼睛望過來, “你也要一起去啊?”
孟遙清表現得更為驚訝, 還有些不可置信的委屈, “你一開始就沒打算帶我一起去嗎?”
岑檸支吾著沒好意思承認,孟遙清的怨念就更大了。
“原來你一開始就沒想著要和我一起過生日!”他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然後把懷裡閉著眼睛休憩的貓捧了起來, 用臉蹭著它的後腦勺和脊背,做出要講悄悄話的架勢,但那音量, 岑檸哪怕隔一米遠都能捕捉到。
“聽到了嗎糯米糍?你媽媽要一個人去參加飯局,不帶爸爸, 到時候就留爸爸一個人陪著你們......”
“你胡咧咧什麼呢?!”
岑檸羞惱地推了他一把,“誰同意做它們媽媽了?”
孟遙清麵無表情地盯了她兩秒,然後扭頭用特彆擔憂的語氣和糯米糍說,“糟了,你媽媽要拋夫棄子了, 給爸爸的名分也不承認了!”
隨後,他轉過身子,輕輕握著糯米糍的爪子給岑檸做了一個揖,眉眼彎彎道,“快哄哄媽媽,這樣她就不舍得拋棄我們了。”
糯米糍迷迷瞪瞪地眨著眼睛,仰頭看看捉著它爪子擺弄的鏟屎官,大聲地控訴地叫了起來。
“喵嗷——”
岑檸笑著拍開他的手讓他放過無辜的小貓咪。
“知道了知道了,帶你一起去好吧?我就是怕你和他們都不認識,會不自在。”
設身處地的想一下,如果是孟遙清要和他的堂哥堂姐們一起去吃飯,岑檸反正是不願意湊上去的,就算表麵裝得再大方,心裡也是緊張和局促的,吃飯也不會吃得儘興。
“那我和堂姐堂哥說一聲,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岑檸環住他的腰,貼著他的臉頰用力蹭了兩下,“禮物就算了,你人過去就行。”
孟遙清很認真地搖了搖頭,“空手過去不禮貌的,這兩天我去商場看看要買什麼......”
他話音一頓,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好哇!差點又被你成功轉移注意力了是吧?”
岑檸還沒來得及解釋,頰肉就被揪起,看著對方被火星點燃的眸子不斷靠近,報複性地在她腮幫子咬了一口。
力度很輕,但當他的牙齒咬合,岑檸還是配合地呼痛,“痛死了——”
他齧咬的小動作停了下來,覷向她盛滿笑意的眼睛,低聲說道,“騙人,我根本沒用力咬你。”
然後抵著她的額頭,怨念未消地嘟囔起來,“那你承認你是泡芙和糯米糍的媽媽了嗎?”
岑檸忙不迭地點頭,“當然!”
然後話鋒一轉,“所以,萬一我倆以後掰了,我能和你爭奪它們的撫養權嗎?”
咫尺間,男生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她看著他的瞳孔驟縮後顫了顫,稠密的睫翼撲閃,抿起的嘴角緩慢繃成一條直線,然後才頗為鬱悶地開口,“不可以。”
他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岑檸誤以為他是極為心平氣和的。
“好霸道啊你,就隻想著把我扔掉。”他環住她的腰,手臂的力度不斷收緊,臉頰擠壓著她的臉頰,“不可以的......你隻能都要。”
見她一臉輕鬆,完全不覺得自己說出的話多麼傷人,孟遙清心裡的憤懣就更重了,說出的話也是完全不過腦的肆無忌憚。
“才交往多久啊你就和我說起分手的事了,這麼快就膩了嗎?金悅可說的果然是對的,你就是個三分鐘熱度的,等熱戀期過了,你就會覺得我黏人和煩人了,然後去尋找彆的新鮮感和刺激......”
聽著他說的話越來越離譜,岑檸連忙叫停,“打住打住!”
“她什麼時候和你說的這些啊?完全是汙蔑!誹謗!”她反過來倒打一耙,捏著孟遙清的臉頰把他擠出了滑稽的金魚嘴,嚴肅地眯了眯眼睛,“你這麼不信任我?!”
孟遙清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水潤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岑檸。
正當岑檸以為他會同樣嚴肅地回答她的問題時,他猛的湊了過來,重重在她的嘴上親了一口,“啵”的一聲,岑檸完全沒反應過來,牙還被不小心磕到了。
“你真的好可愛啊——”
他緊緊抱住岑檸,臉頰貼著她的側頸來回摩挲,濕熱的氣息在開口間噴灑,很快讓那一小片皮膚漫上微薄的紅。
“怎麼連嚴肅起來都那麼可愛......好狡猾啊!太狡猾了,完全沒辦法對你生氣......”他本意是想裝委屈,但愉悅的笑意還是不可避免的從上翹的尾音裡溢了出來。
岑檸被他抱在懷裡動都動不了,被迫聽著他自說自話,又羞又窘還有點難以宣之於口的暗爽。
“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啊?你ooc了你知道嗎?”她揉著他的腦袋,擲地有聲,“你以前很高冷的!”
他最近沒去理發,頭發有點長了,再加上本來就是自來卷,被她一通胡亂揉搓後,看起來更像是鳥窩了。
淩亂又蓬鬆的頭發襯得他的臉更小了,精致的眉眼被稍長的額發遮了一半,但從發隙露出來的眸子依然清亮又有神。
“我本來就沒有高冷啊,隻是不怎麼愛說話而已。”
他貼上來又親她,一邊親一邊耍賴,“不管,反正你已經和我在一起了,就算貨不對板也不能退了。”
岑檸聽著這話的調性怎麼都覺得耳熟。
“又學我說話?”她有點不滿,但在抬手將遮住他眉眼的額發往後捋,看到他頂著這麼俊秀的一張臉如此乖巧地望著他,那些鬱悶霎時煙消雲散了。
她好像......也完全沒辦法對他生氣。
該死,被狠狠拿捏了。
見她連凶狠的假象都做不出來了,孟遙清翹起唇角,不無得意地笑起來,水亮的眸子微微眯起,長睫顫動時,投下的陰翳似乎在撥弄內眼角的痣。
“不生氣了?”
清潤的話音傳入耳畔,岑檸的臉頰隨即被他雙手捧住,與他兩額相抵的同時,她抬眼撞進了他烏黑的眼眸。
兩人對視間,脈脈的溫情滋蔓。
“本來就沒生氣啊。”她輕聲說。
他眨眼的動作像是被按下了慢放,蝴蝶振翅的瞬間被分割成一幀幀的靜圖。
“那你陪我一起去挑禮物好麼?我想給你的家人留個好印象。”他在她下唇輕啄一口,好似從未涉世的雛鳥好奇又懵懂地用喙觸了一下鳥窩旁青翠的嫩葉,奇異的觸感讓它感到新奇的同時又延伸無數的下一次。
岑檸沒想到自己反而為這樣單純的一個吻感到害羞,訥聲道,“好......”
“生日當天我上完課去接你,我們一起去好麼?”
“好。”
“那以後不要隨便把分手掛嘴上了好不好?我不喜歡聽這個。”
“好。”
他蜻蜓點水般的吻像是蒙蒙雨絲一樣落在岑檸的臉上,清涼又密不透風,將岑檸籠得有些窒息。
“那,今天晚一點回學校好麼?多陪陪我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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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A市是濕冷的,冷冽的寒氣附著皮膚緩慢滲入然後刺人骨髓。
孟遙清下課去接岑檸的時候,卻看到她隻穿著一件燕麥色的羊絨大衣,裡麵是一件貼身的針織衣和不過膝的短裙,雖然穿著長靴,但裙子與靴子間還是漏了一截大腿沒有被裹住,白得晃眼,看著就冷。
他張開嘴,嫋嫋白霧從他唇間逸出。
“隻穿這麼一點夠麼?”
岑檸點點頭,下半張臉從扯得蓬鬆的圍巾裡露了出來,“不冷的,反正我又不常待在室外。”
“但是走到車子裡也要一段距離啊,會很冷的吧......”
但是她已經穿成這樣了,要她回去加衣服肯定也不願,無法,兩人隻能加快腳步上了車。
緊閉車門,岑檸立刻解脫般將圍巾扯了下來,然後看了眼導航,“不堵的話,我們一小時就能到了誒。”
但A市的這個路況,不堵車簡直是天方夜譚。
孟遙清發動車子,岑檸對著車內鏡整理頭發,“禮物你都帶上了嗎?”
“帶上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沉重,“過年走親戚都沒那麼緊張……”
“這是什麼比喻?”岑檸笑著說,“這倆有可比性嗎?安心啦,我的堂姐堂哥都很好相處的,而且都是同輩,沒什麼好緊張的。”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怎麼可能不緊張?如果沒打好交道,她們會讓我順順利利進你家門嗎?”
岑檸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未雨綢繆上了。
“沒辦法,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她裝腔作勢地摸了一下他的腦袋,“但是開車的時候就彆想這些了,專心看路,親愛的。”
她最近總會蹦出這種很親昵的稱呼,縱使孟遙清聽得再多,下一次聽到的時候,還是會覺得甜蜜。
“知道了大小姐。”他轉著方向盤拐進另一條車水馬龍的大道。
冬日的天總是黑得很快,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幕已經變成了灰蒙蒙的藍。
岑檸看著堂姐發來的包廂號按下了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淺淺安慰了繃著麵皮裝成熟的孟遙清幾句。
“彆怕,到時候實在有什麼,我會幫你解圍的。”
孟遙清麵無表情地點頭,“嗯。”
岑檸低頭看他手上提著的禮品盒,伸出手,難得體貼,“我幫你分擔點?”
他麵不改色地又“嗯”了一聲,然後把禮品盒全都交到了一隻手上,空出的那隻手順勢牽住了岑檸的手。
“謝謝,輕鬆多了。”他一本正經地說。
岑檸捏著他的手指,指腹摩挲到了禮品盒的帶子勒出來的痕跡。
“真乖。”她笑嘻嘻地說,“回去一定好好獎勵你。”
恰好這時,電梯的門緩緩開啟。
孟遙清再也維持不住平靜的假象,神色慌張地左右看了眼無人經過的長廊,雖鬆了口氣但仍心有餘悸,“不要在外麵說這種話啊......”
岑檸歪了一下腦袋,油鹽不進,“這有什麼不能說的?獎勵你多吃口肉都不行麼?”
孟遙清都不知道她說的肉究竟是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肉了,“真不知道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但這麼一套組合拳下來,他確實沒原來那麼緊張了。
岑檸恍若未聞,停在包廂門口敲了敲,然後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包廂內議論紛紛的四人霎時安靜下來,齊齊扭頭看著走進來的兩人。
“喲。”岑檸吊兒郎當地打了個招呼。
“喲你個頭!”岑柚歪頭看向她身後高大的男生,眉梢一挑,朝她擠眉弄眼地打趣,“謔,一個人偷摸吃這麼好呢?”
岑檸咂吧了一下嘴,牽著孟遙清走進去,裝模作樣道,“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然後給他介紹在座的幾人。
“我大堂姐岑柚,大堂哥岑沛,二堂姐岑泱,然後金悅可,這個你認識的。”
孟遙清隨即將手中的禮品盒送了出去,“堂哥堂姐好。”
岑柚接過禮品盒,第一次體會到一種被當成長輩的尊敬,心情有點複雜。
“你有心了。”
金悅可則是有些受寵若驚地從他手裡拿過禮物,嘴裡嘖嘖稱奇,“不得了,我真混成你娘家人了啊岑檸!”
岑檸笑著擺擺手,“彆鬨。”
然後坐下,看向遠道而來的岑柚和岑沛,“你倆昨晚才下飛機?累麼?”
岑沛嗐了一聲,“打工哪有不累的?”
岑柚也笑容苦澀,“今天能借著你生日的光來黑珍珠餐廳吃飯已經很好了。”
岑檸:“?”
岑檸:“這麼慘?不至於吧?”
“就是這麼慘啊。”岑柚喝了口茶,“上次工作上的失誤把我爸惹惱了,把我倆的卡都停了,現在每個月就拿著崗位上的死工資......哈,我現在一個月的工資連我以前一件T恤都買不起。”
岑沛也連連點頭,應和道,“難以想象,我以前居然還嫌七千塊的T恤不好穿......那種買什麼東西都不用看價錢的生活遙遠得好像是上輩子一樣。”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岑泱被兩人的笑料樂得不行,“那等會兒吃完你倆打包兩個菜再走吧,不然之後都沒什麼機會吃到了!”
若是以往,姐弟倆聽到這種話鐵定是要懟回去的,但在經曆了工作的艱難以後,他們已經能很平靜地接受這種建議了。
“先嘗嘗哪個菜好吃,好吃的我們再打包。”
岑檸也被他們逗得不行,笑夠了以後又問金悅可,“我進來的時候你正和我二堂姐聊什麼呢聊得這麼起勁?”
“聊考研的事啊。”金悅可聳了聳肩,“反正我爸沒那麼快退休我也不想這麼快進公司,所以打算之後讀研,正好你堂姐要考研,我倆就聊聊咯。”
“你還要讀研呐?”岑檸滿懷敬意,“我巴不得早點畢業呢......”
幾人就近況寒暄了幾句,很快,菜上桌了。
岑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所以在菜上齊以後,幾個人一邊吃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