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的第二天, 孟遙清就出了車禍。
萬幸的是傷得不是很重,養養就行。
季燦說這是一種凶兆,預示他的高中生活跌宕起伏不會很平靜, 對此, 孟遙清一個字都不信。
怎麼能因為這種極其偶然的事件就給他的未來定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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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傷好以後,學校已經開學幾天了。
孟遙清去學校的時候正好是飯點, 班裡沒幾個人, 他進教室第一眼就看到季燦和幾個女孩子站在一起。
他的堂姐季茹也在。
季茹和他搭話的時候, 季燦還說他肯定不記得她了,但其實不是的。
孟遙清小時候被季茹碰到過,住院了好幾天,每天就躺在病床上看動畫片,正常的飯菜也不能吃......
說不上是懷恨在心,但孟遙清不會那麼容易就忘記讓自己住院的罪魁禍首。
後來摘口罩的時候,他察覺到有個女孩子一直盯著自己看, 自己回望過去的時候,她也沒有像以前遇到的那些女孩子一樣迅速避開他的視線。
她的注視和打量很奇怪,沒有羞澀沒有慌亂, 而是一種很奇怪的......恍然大悟?
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
孟遙清回憶了好久,確認自己從未見過她。
有點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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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自己,孟遙清覺得季燦的高中生活更為跌宕起伏。
因為他有一個很愛惹事的堂姐。
這天才進教室,他就看見季茹和轉學過來的那個女生在吵架,季燦過去勸架的時候他也跟著去了, 因為實在好奇她們為什麼會吵起來。
但後來,發現她們有要動手的架勢,他怕被波及到,就沒走近, 反而還往旁邊挪了幾步,隨後,腳底的異樣觸感讓他低下了頭——是一支筆滾到了他的腳邊並被踩到。
孟遙清愣了一下,將筆撿起來,用紙巾擦乾上麵黏膩的液體,這時,上次那個一直盯著他看的女生說那是她的筆。
他記得她叫......岑ning?
老師叫她回答問題的時候是這麼叫的,但他不確定她的ning是哪一個字。
“謝謝你。”
女生抬手欲要接住那支筆,孟遙清卻有些躊躇,開始後悔自己沒戴上手套,以至於這種情況,他生怕會和對方的皮膚接觸上。
但最終,他還是成功將筆還給了她。
雖然被女生稍長的指甲剮蹭到了......
吸取了這次教訓的孟遙清在第二天就戴上了手套,雖然會很熱,但日常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了,果然,之後他又差點被那個轉學生碰到手了。
還好他戴了手套。
除了總怕自己被碰到以外,孟遙清的生活其實還算平靜,隻不過在校園貼吧的那個校草投票貼讓他出名以後,就總有彆班的女生在走廊對著他指指點點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櫥窗的一件展示品,不斷被人評頭論足,討論他的外觀和價格,然後又邀來自己的同伴一起評價他。
同季燦說起自己的苦惱時,反而被他說凡爾賽了。
“你是在炫耀自己受歡迎嗎?”他哈哈笑了兩聲,當著孟遙清的麵打開手機貼吧找出那個帖子,給孟遙清投了一票。
“嘖嘖嘖,斷層第一誒,以後你就是我們一中當之無愧的人氣top了,去食堂打飯說不定那阿姨都不手抖了......哦,雖然你不去食堂吃飯。”
孟遙清:“......食堂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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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好大的雨。
在去甜品店的路上,孟遙清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打破了原有的計劃。
他不得不站在一家咖啡店門口躲雨。
如果可以,他其實更想進店裡,點上一杯咖啡慢慢等家裡的司機來接他,可惜的是,這家店沒有營業。
但是裡麵應該有人在做咖啡?他都聞到味道了。
孟遙清麵無表情地盯著雨幕,腦內閃過各種漫無邊際的想法。
對麵的街道好像有一隻貓在躲雨,他不是很能看清楚,但依稀能感覺到它是在舔毛,看起來很可愛。
但是等馬路的雨霧倏然散開,他再定睛一看,就發現對麵根本沒有貓,有的隻是一個被掛在花盆上的塑料袋在隨著風飄飄晃晃。
......
孟遙清眨了一下眼睛,努力將腦海中各種莫名其妙的想象肅清,這時,他聽見有人走過來了。
水垮垮的走路聲,鞋子應該已經濕完了,他轉過頭,就看到被淋成落湯雞的岑檸走了過來。
岑檸,他後來看到座次表才知道她的'ning'是檸檬的檸,而不是安寧的‘寧’。
她似乎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場合遇到同班同學,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茫然又透著說不出的局促.
她渾身濕透了,單薄的校服緊貼著身軀,胸口的布料隱隱透出bra的蕾絲輪廓,孟遙清沒敢再看,飛快背過身,假裝自己很專心地盯著路邊的一棵樹。
想起自己書包裡還放著一件校服,他沒怎麼猶豫,拿出來給她。
女生有些躊躇地問他,“確定給我麼?會弄臟哦。”
在得到他肯定的答複後,她才點頭,鄭重地道謝。
“謝謝你,孟遙清。”
她的咬字很輕,一不注意就會被風吹走似的。
孟遙清嗯了一聲,沒再做聲,在她伸手過來拿外套的時候,注意到她的指甲有著波光粼粼的細閃。
“你在看什麼呀?”她極其直白地問。
他一愣,老老實實地說是在看她的指甲,亮晶晶的。
身旁的女生笑了笑,說她也覺得自己的指甲很漂亮......雖然他的原話隻說了亮晶晶。
她把外套穿上以後,周身縈繞的不安與局促消散了,變得落落大方起來,還和他搭話。
孟遙清並不善於言辭,但她好像也不在意他到底說了什麼,一個人也能說得很自在似的。
她很喜歡笑,笑起來的時候頰邊還會有淺淺的酒窩,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孟遙清心想她可真樂觀啊,如果是他被淋成了落湯雞,他肯定笑不出來。
雖然偶爾行為奇怪,但她確實是個心態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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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進教室的時候,孟遙清看到岑檸在黑板底下正和一個男生說說笑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笑得很開心,在看到他進來以後,笑卻收斂了,禮貌地和他說了聲早上好。
孟遙清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看來她和誰都能聊得很開心。
下午的體育課,他被季燦和幾個同班的男生叫去打排球,最後給他分配的位置是自由人。
他無所謂打什麼位置,但那塊場地並沒有被清理乾淨,他接起一球做魚躍的時候,手不小心被一塊尖尖的小石子劃傷了。
“奇怪,這玩意兒哪來的啊?之前完全沒注意到啊......”季燦捏著那塊小小的石子陷入了沉思。
一個叫廖煜的男生湊了過來,不明覺厲道,“戴了手套都能被劃出血?厲害......”
但事已至此,再糾結為什麼這種東西會出現在這裡已經不重要了。
孟遙清摘下手套,看著鮮血淋漓的手掌,說要去醫務室處理一下。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繼續打球吧。”
旁邊有好幾個替補在,他走了就立刻有人能補上,沒必要為了他興師動眾,壞了他們打球的興致。
室內體育館離醫務室有點遠,繞著操場走的時候,他看著手掌上的血,還在想會不會有血滴下去。
但他現在身上又沒紙巾怎麼辦?
還好沒一會兒,那血就乾了,傷口也沒再往外滲血。
嗯,照這個速度,他到醫務室的時候,傷口已經愈合了也說不定——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然而等他終於走到醫務室時,卻發現裡麵沒有老師在。
僅僅有一個女同學坐在那裡低頭喝著熱水。
“請問——”
他開口,對麵的女生立刻抬起臉看了過去。
啊,又是岑檸。
孟遙清收了聲,驚奇地發現這幾天好像總遇到她。
她看起來狀態很差,和上午的意氣風發相差甚遠,臉色慘白,淚眼婆娑,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可憐巴巴的。
她說校醫去隔壁幼兒園接孩子了,十幾分鐘後才能回來。
孟遙清點了點頭,心想自己來得真是不巧。
沒辦法,他隻好自己處理傷口了。
所幸他以前打球的時候磕磕碰碰也不少,這種簡單的擦傷處理起來也很輕鬆。
但岑檸看起來很是痛苦,他坐在旁邊,聽見她好幾次乾嘔的動靜,似乎是想喝點水壓一下那種難受的感覺,反而卻因為喝得急被嗆水到了。
一陣陣急促的咳嗽聲充斥著原本安靜的醫務室。
孟遙清放下手裡的東西,腦內被一團沒有頭緒的線團填滿,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拍上了她的脊背。
他思緒滯緩,在遲疑片刻後繼續拍打她的背部,聽著她咳聲漸止,然後又去給她倒了一杯水。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但岑檸看起來實在很需要自己的幫助。
這裡也沒有彆人,如果自己不幫她,還有誰能幫她呢?
她看起來也不像是能把自己照顧好的人,不然的話,也不會喝個水都能被嗆到了。
“你生病了麼?”他沒忍住發問。
岑檸搖了搖頭,說是生理痛。
孟遙清就沒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雖然岑檸的態度很坦然,但他總覺得自己侵犯了她的隱私。
再後來,岑檸禮尚往來的開始幫他纏繃帶。
她的動作很小心,屏息凝神,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似的,孟遙清很想說自己沒那麼脆弱,就算真碰到了也沒事,吃顆藥就好了,但她這會兒看著實在專注,他怕他突然開口會驚到她,就什麼都沒說。
處理好傷口以後,孟遙清沒有多做停留,很快離開了醫務室,但在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一摸口袋,突然發現自己手機忘拿了。
他懊惱地蹙了一下眉,無奈折回醫務室,卻聽見了裡麵的人正嗚噫嗚噫地哀嚎。
第一次聽到岑檸如此失態且悲切的嚎叫聲,孟遙清愣在門口,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
但很快,女生就發現他去而複返,很是慌張地問他回來做什麼。
“手機忘拿了。”他乾巴巴地說完,大步上前拿回了自己的手機,然後又一次離開醫務室。
女生全程都很安靜,直到孟遙清離開這棟樓,都沒再聽見她的哀嚎聲了。
孟遙清看完季燦給自己發的信息,將手機息屏揣回兜裡。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起了岑檸哀嚎時猛地發現他的神情,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惶恐又無措,還尷尬得很,臉也漲得通紅,渾身都散發著不想交流的逃避氣息。
和他家的貓在受到驚嚇後炸毛的反應好像。
他抬手蹭了蹭鼻尖,沒注意到自己的唇角翹起,遲遲沒有放下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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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遙清現在的這個班主任很喜歡找人去辦公室談話,各個成績的人都被叫去過,很絮叨,能滔滔不絕地講很久。
這次就輪到孟遙清了。
過程中,他看似很專注地聽著班主任的講話,實際上思緒早不知道飄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