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寒,早上的雪到這會兒開始融化,正所謂下雪不冷化雪冷,此時的溫度比昨晚還低。宜居閣寬敞明亮卻透風,一陣寒風吹進來,雪花落在桌上,久久不化。
能入三界山的學生都是修士,哪裡會怕冷?他們回屋,看到這一幕還覺得風花雪月,適合對酒當歌,隻是苦了落搖,她凍得哆嗦,還得裝作無事。
三界山上是多族混居,向來著裝自由,有大冬天穿夏裙的,也有大夏天穿皮襖的,好在也有人遵循四季規律,該穿什麼就穿什麼。所以落搖裹緊了毛絨披風,懷裡再偷偷抱個熱爐,倒也不惹眼。
小遮很心疼落搖,可就像落搖說的,以防夜長夢多,她哪怕身體有些不適,卻也實在不敢耽擱。
鬼聖這個級彆的修者,一閉關動輒十數年,好不容易碰到他出關,萬一錯過了,落搖等不起。
落搖給靈籟留了封信,道明情況,她出門時又看了眼銀索的小院,院門緊閉,人還沒回來。
——也不知道他和朱厭是怎麼回事。
落搖搖搖頭,她自顧不暇,哪有空管旁人的事。
宜居閣的傳送陣沒法直達長生峰,落搖先回了趟無涯峰,從這裡轉一次傳送陣,才能去往長生峰。
長生峰並非三界書院的公共區域,而是鬼聖白藏的私人領域,像落搖這般普通學生,沒法直達山頂,隻能抵達山下,交了令牌後再走上山。
山峰高聳入雲,小遮忍不住開口:“還是問問薑且吧,她沒空的話,好歹安排個有空的來接你……”
“不用。”落搖緊了緊領口,呼出一口白霧:“爬爬山挺好,沒準能把這股寒氣給壓下去。”
小遮:“……”
壓下去個鬼啊,人都要給凍壞了!
混蛋鬼聖,晚一天出關能死啊!
哦,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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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藏辦事穩妥,他早習慣了夜清的寡言少語,愣是從中捋出了來龍去脈,有了尋人的思路。
想入長生道得從命相學起。
這位仙族老嫗既是走正當門路,想必會在無涯峰認真聽課,刷滿了命相六十四解的課程。
白藏略一打聽,知道了這一輪是誰在代課,在聽到今日正巧結課後,他眼睛一亮,忙問:“薑且在哪兒,快快讓她過來。”
薑且在忙,忙得焦頭爛額。倒不是她給落搖紙鶴裡說得那般,正在師尊身旁伺候,而是抓緊時間惡補。
白藏以書化鬼,其博學程度可窺一斑,他自個兒深知書是好物,也想讓心愛的弟子們用心感受,於是每月都會在修行之外布置必讀書目。
不止薑且在惡補,大半個長生峰的弟子都被白藏的突然出關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原本想著過幾日再讀的書目,不得不趕緊抓起來,能補一段是一段,總好過被考校時兩眼一抹黑,挨訓到天亮。
峰上的小弟子匆匆來找薑且:“師姐師姐,師尊傳您去逍遙閣!”
薑且膝蓋一軟:“這就開始考校了?那也該從大師兄開始啊,怎麼就輪到我了……”嘟喃歸嘟喃,薑且動作麻利,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考早超生。
師尊居然等在閣外,薑且心如擂鼓,先躬身行禮,再嚴陣以待,就聽自家師尊著急問道:“小且,近日可是你在代課?”
薑且趕緊回道:“回師尊,是我。”
“課上情況如何?”
“學生多嗎?”
“多!”薑且生怕刺激到師尊,忙道:“今日尤其多,二十個蒲團坐滿,外頭還整整圍了五圈的人和鬼,學生多到數都數不過來!”
白藏心一沉,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那門可羅雀的破課,竟變得這般熱門:“那這些學生……都符合上山標準了?”
數都數不過來的話,三天時間很懸啊!
薑且支支吾吾。
白藏察覺到了:“你實話實說,當真有這麼多學生?”
薑且指天發誓:“有!今天這節絕對有!”
白藏捕捉到了重點:“隻今天這一節?”
“……”
“快告訴我,這一輪符合上山標準的有多少人?”
“隻一人。”薑且難過得快哭了,她哽咽道:“師尊,是他們有眼無珠,學不了這高深學問,也是徒兒講課能力不行,沒法引他們入勝,絕對不是您的命相學枯燥乏味晦澀難懂……”
薑且話沒說完,就見白藏麵上大喜,問她:“那人在何處?可是仙族?可是女仙?”
薑且眼淚還掛在眼角,有點懵:“我也不確定她在哪兒,許是往長生峰來了?的確是位女仙。”
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還真自己找上門了!
白藏忙道:“快給她去個紙鶴,問問到哪兒了,趕緊去接……不,我親自去接她。”
薑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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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搖已經爬了兩刻鐘,她走得不慢,但也快不了,抬頭看看,山頂遙不可及,這一路爬上去,至少兩個時辰。
落搖覺得更冷了,用力抱著懷中熱爐,也還是忍不住輕微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