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涼亭內外,仍是一片沉默。
江楚容是從容的沉默,而涼亭內那些妖王的便都是各懷揣測的沉默了。
江楚容的從容來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他暴露了無妄劍氣的存在,就相當於人族的代言人。
諒給這些妖王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同人族無妄劍宗作對。
而那些妖王則是在權衡利弊,想著要如何應對江楚容。
最終,還是為首的兔妖王徐徐一笑:"小尊者來曆竟如此不簡單,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江楚容:“美人妖王客氣了。”
兔妖王目光動了動:"那小尊者,你今日來此,是因為人族目前選定了宿妖王作為下一任妖尊,所以要我們臣服於宿妖王了?”
江楚容聽到這,心頭微凜——這兔妖王還真是精明,一下子就問到了重點。
果然,其他妖王聽到兔妖王這話,立刻也道:“不錯!人族是打算讓宿妖王上位麼?若是如此,我們走就是了,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處理。要我們臣服,是決計不能的!"
“就是,我們最多兩個都不幫,但絕不會刻意維護哪個。就算妖尊親自出麵,也沒有讓我們這些妖王給他當打手的說法。”
“這位小尊者,你若是真有心偏幫宿妖王擠兌我們,難道就不怕日後走夜路的時候崴了腳?”
江楚容眉頭微蹙——好狡猾的妖王們。
若他們此刻就走,攛掇這些妖王對付孔梵聖的計劃便要落空,比武招親照常舉行的話,勝負還未可知。
而且聽那妖王的意思,現在他們知道了江楚容的身份,目前是不會動手了。但自己若是執意扶持宿紫川,他們便一定會等自己離開妖域後暗中下手。
這些妖王,是在威脅他,讓宿紫川放權。
但江楚容也不是吃素的,稍一思忖他就淡笑道:“人族不會扶持任何妖王,但會以妖尊的意願為準。妖尊目前並沒有說一定要讓哪位妖王繼位,不過,妖尊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孔梵聖這個叛逆上位的。”
“無論在場哪位妖王,若是能拿下孔梵聖,在妖尊那自然是大大的長臉。”
幾位妖王對視一眼,神色微妙。
兔妖王想了想,笑了:“小尊者嘴
皮子真利落,但宿妖王是妖尊親弟子,妖尊自然更屬意於他。”
其他妖王紛紛附和。
江楚容聽著,心中冷笑:說來說去,還是要他的一個承諾。
但這個承諾他是不可能給的——他很清楚,這就是個陷阱。
對這些妖王的承諾不可能空口無憑,必然也要立下什麼天妖血誓之類的,到時候若他不應誓,倒黴的便是自己。
這些妖王,還在試探他。
江楚容正想著要如何逃過這個承諾的環節,忽然,一個十分悅耳優雅的噪音從江楚容身後徐徐傳來。
“若諸位前輩能幫助師尊鏟除孔梵聖這個叛逆,妖尊的繼承資格我也可以不要。”
聽到這噪音,江楚容心頭一跳,連忙回頭看去。
但見妖王宮大門靜靜打開,一襲華麗紫衣的宿紫川就這麼出現在了潔白的大門後。
他端莊而立,一身幽華籠罩在那襲絲綢紫裳上傾灑而下,容光四射,明麗不可方物。瞬間讓對麵那些長得還算不錯的妖王們顯得黯然失色了。
宿紫川甫一出現,那些妖王們又騷動了起來,不過原本懷了滿腔拿捏之意的他們,在見到宿紫川那張臉之後,又全都啞了。
還是兔妖王徐徐換了個坐姿,托腮道:“幾年不見,宿妖王倒是出落得愈發讓人怦然心動了。”
宿紫川神色平靜:“多謝塗妖王誇獎。”
免妖王目光微動:“方才省妖王說,若我們能鏟除孔梵聖,宿妖王便不要妖尊的繼承資格了?”
宿紫川不卑不亢:“正是。”
宿紫川這話一出,剩下數十位妖王隱約有些騷動————若真是如此,他們在座的便都有機會了。
免妖王此次能坐主位,並不是她修為多高,而是她智商在所有妖王中居首,因此,這次瑪瑜城之行以她為主導。
但若要競爭妖尊,智商便不是第一位了,還要看修為境界和天賦,那麼兔妖王便不在競爭最前列。剩下的幾位修為高的各有拿手絕學,並不太知道對方的深淺,這時,忍不住就暗中互相端詳起來。
江楚容把這一幕收入眼中,不由得感慨“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果然在利益麵前,妖王也會變蠢。
然而,另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免妖王聽完宿紫川
的話,沉吟片刻,竟然笑道:“這可怎麼行?若是傳出去,旁人都會說我們欺負晚輩,逼宿妖王你把競爭妖尊資格的名額讓給我們。這樣不好。”
江楚容:?
宿紫川微微蹙眉。
而其他妖王也按捺不住了,忍不住就道:“塗戲且姐,你這麼說可就沒道理了,宿妖王是主動讓出資格,我們可什麼都沒說啊!”
兔妖王:“弟弟彆急,不妨聽我說完。”
其他妖王騷動了片刻,勉強安靜了下來。
免妖王見妖王們都安靜下來了,方才抬起眼,靜靜看向江楚容和宿紫川二人。
然後她便徐徐—笑:“既然是妖尊要求,那麼孔梵聖的人頭我們一定會親自拿到。至於宿妖王,也不必退出競爭資格,我隻求宿妖王一件事,可否?”
宿紫川聽著兔妖王這話,總覺得其中有詐,但此時免妖王這話說的如此客氣,他也沒辦法拒絕。
隻道:“塗妖王請講。”
兔妖王不疾不徐:“孔梵聖勢大權大,要鏟除他,需集合我們眾人之力。我的要求就是,若事成,我們便帶上孔梵聖的頭顱,一起去明王殿,找妖尊請賞。隻要見到妖尊的麵,到時無論妖尊封我們哪個為下一任妖尊繼承人,我們都絕無怨言,如何?"
江楚容:!
宿紫川臉色變了。
而妖王們先是一陣不可思議,但很快,他們便都想清楚了兔妖王的目的,當即讚道:“不愧是塗姐姐,這方法十分公平,真是太好了。”
江楚容心中冷笑:這算什麼公平,不過是找個名正言順的借口逼宮罷了。
旋即他也有些遲疑—————殺掉孔梵聖這頭虎,又引來兔妖王為首的一群狼,這值得麼?
宿紫川也暨眉無言。
這時,兔妖王又道:"怎麼了?宿妖王不願意?"
宿紫川眉心微微一跳。
果然,免妖王這話出口,其他妖王立刻就道:“宿妖王,你既然連這都不答應,那我們真要懷疑你方才願意放棄妖尊繼承資格的誠意了。是不是故意設下陷阱,逗騙我們這些老前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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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們你一言我一語,一下子就把宿紫川逼到一個無法不答應的位置。
江楚容見到這一幕,神情有些暗沉,正要開口說話,忽然,他覺得腦中隱約有些異樣。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攪動一般,天旋地轉,讓他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江楚容下意識蹙眉按住了額頭。
眾妖王見狀,神色各異,便有妖王嘲諷道:"小尊者,這個時候裝頭昏給宿妖王解圍可是沒用的。”
江楚容腦中轟隆隆一陣悶響,妖王的話此刻傳入他腦中聽起來便嗡嗡如同蜜蜂一般,讓他愈發煩躁無比。
妖王看江楚容似乎確實表情不對,又趁勢再說。
江楚容腦中嗡嗡直響,終於忍無可忍,按著額頭就怒斥道:"閉嘴!彆說了!"
短暫的靜默。
那妖王冷哼一聲,就要訓斥江楚容對前輩無禮的時候,江楚容麵上忽然露出極為痛苦的神色,他再也忍不住,死死按著額頭,悶哼出聲。
眾目睽睽之下,就在江楚容身後,猛然迸發出一片極為恢弘莊嚴的金光——
這道金光在江楚容身後的虛空中凝成了一座巨人的虛影,那虛影是一位白發老者,拄劍含笑而立,白衣飄飄,威嚴萬千!
白發老者掌中長劍散發著比江楚容方才祭出的那縷無妄劍氣更要凜冽恢弘的威勢。
他這時隻是拄劍遙遙望天,都沒有看在場任何一個人。但即便如此,這道虛影凝出的威壓就讓所有妖王都忍不住麵色蒼白,汗如雨下。
宿紫川雖然在看到那縷金光迸發而出時有所預料,還是不免被震撼到了,忍不住微微睜大眼。
“劍、劍神……”有位妖王顫聲道。
坐在桌前的兔妖王早已花容失色,薄唇慘白。
而江楚容自己這時捂著隱隱作痛又混混沌沌的頭,扭頭看向身後那道威嚴的劍神虛影,更是一片茫然,心中簡直一萬頭草泥馬飛奔而過——這又是怎麼回事?劍神藏他腦子裡了?!
不過還未等江楚容震驚完,一白一綠兩道靈光忽然又從他腦中飛射而出,直直撞入了涼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