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顧禮看了這人一眼。
幾乎是在下一瞬,他猜到了這個人的動作,搶先一步出手——
景翊完全沒有任何技巧地將人壓倒在沙發上,壓住沈顧禮的手。脖頸上傳來的輕微疼痛帶著一點濕漉漉的感知,他點評道:"沈顧禮,你力氣真小。"
景翊完全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垂眸盯著沈顧禮,出聲道:“還有一點,沈顧禮,你到底會不會好好說話?你的嘴難道不是拿來說話的嗎?"
“你就這麼不想跟我溝通?”景翊笑了下,“我突然想起來,你是根本不想跟任何人溝通。”
景翊脖頸上被精神力劃破的傷口緩慢地滲出血來,鮮血因為重力懸懸墜落。沈顧禮仰頭望著那滴血的軌跡,緩慢又清晰,逐漸失神。那滴血滴落下來,落在他抿直的唇畔,染紅了他略顯蒼白的唇色。
沈顧禮閉上眼,安靜地回憶過往。——我想做一個基因檢測。
——要做的是哪一類基因檢測,就在上麵打鉤。
——小孩,你的壽命是短壽哦,隻有一百年的基因壽命,好好珍惜生命。——你和我家少主的基因匹配度高達99%,要不要離開黑市?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
有人在醫院撞倒過他,又把他扶了起來。還有彆的什麼嗎?
沈顧禮道:“沒有,的確沒有。”
他完整地回答道:“我沒有遇見任何奇怪的人,沒有遇見任何奇怪的事。”“除了景叔。”
景翊鬆開這個人,神色輕緩。
在看見沈顧禮無意識抿唇,抿掉那點兒血跡的時候,他眸色微深。他清楚地意識到,那是他的血。這一點竟然讓他興奮起來,連流動的鮮血都變得滾燙而炙熱。
他真是個變態。
景翊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沈顧禮低聲道:"沒有什麼特彆的。"唯一特彆的,隻能是他這個人了。
景翊回過神來,看著沈顧禮,真想把這個人的嘴給撬開,看看到底是怎麼長的。他問道:“我問的是你的基因全檢報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沈顧禮道:“沒有。”
景翊盯著他,沈顧禮突然妥協了,輕聲道:“你要是真想知道,等下次體檢的時候,再來看吧。景翊道:&#3
4;沈顧禮,你記住你說過的話。"
沈顧禮漫無目的地盯著腳邊的瓷磚,聲音之中帶著點兒遲疑和迷茫:“你為什麼還要管我呢?”
他騙過景翊,把這個人當成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替身,因為那雙眼睛在有些時候真的很像,裡麵會泛起漂亮如流金一般的光。
他也沒什麼好的,欺騙固執,身份是假的,表現出來的性格也不真實。除了這樣一張臉。
他真的無法明白。
沈顧禮陷入沉默之中。
景翊看見沈顧禮這種狀態,出聲道:“因為我喜歡你。”
沈顧禮道:“我不喜歡你。”
“我知道。”景翊道,“你不喜歡我,我就不能喜歡你了嗎?沈顧禮,你可真霸道,還能剝奪彆人喜歡你的權利嗎?"
沈顧禮看了一眼這個人,低聲道:“你才是強詞奪理。”
景翊無理取鬨:“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歡你。”“因為喜歡你,所以一定要你過得很好,不準你把自己過得這麼糟糕。”
沈顧禮沒有出聲。景翊道:“你怎麼不抗拒沈雲霧對你的好?卻總是把我推開?”
沈顧禮道:“因為你是個難纏的對手。”
景翊聽見這句話,輕聲笑起來,應聲道:“那我該慶幸我在你心裡還是有位置的,至少你對我的評價這麼高?"
沈顧禮沉默半晌,直截了當地開口道:“因為彆人聽得懂我的拒絕,你聽不懂。”
景翊突然間像是有些高興一般,鼓勵道:“沈顧禮,你看,我們現在不是溝通得很好嗎?為什麼之前不能像現在這樣的溝通呢?"
沈顧禮回想過往,出聲道:“對不起。”"你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不該……”沈顧禮提及起某些詞的時候,依舊有些不太穩定的情緒,他聲音輕緩地道,“我不該……把你當成他的替身。"
“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該這樣做。”
沈顧禮低聲道歉:"對不起。"他知道他不該把任何人當成他的替身。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把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當做替身,都是不應該的事情。
景翊走過來,問道:“那我能知道你的初戀長什
麼樣嗎?”
沈顧禮抿唇沉默,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像是僵在了那裡,浮躁不安的精神力隱隱刺痛著,想要穿透平靜表麵的掌控,肆無忌憚地釋放出來。
景翊盯著這個人,看出了沈顧禮的痛苦,強行伸手抓住沈顧禮攥緊的手指,動作輕緩而有力地扳開他的手指,一根一根,試圖讓這個人放鬆下來。
景翊扣住沈顧禮的後脖頸,低頭靠近,將自己的精神力探了出去,冰雪般的氣息安靜無聲地貼進沈顧禮的精神力海。
翻湧的精神力如沸騰浮躁的海麵,永無止靜,好像染著血,帶著鮮紅刺眼的顏色。
景翊道:"沈顧禮,你為什麼這麼抗拒我的存在?"沈顧禮閉上眼,沉默著痛苦。
“因為在你內心最深處,連你自己都覺得……我是唯一一個可以救你的人。”
沈顧禮理智又清醒,知道心理疏導師救不了他,所以不抗拒心理疏導師的幫助,因為那些都是無用的。
沈顧禮也知道沈雲霧救不了他,他和沈雲霧之間唯一的聯係隻是沈雲棲,疏離溫和,永遠無法被徹底撕開的偽裝表麵。
這是一道永遠邁不過去的坎。
還有誰能救沈顧禮?
連沈顧禮自己都放棄了他自己。隻有他,隻有他能救這個人。沒有任何理由,他們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糾纏最深的人,愛恨憎喜,永遠無法分開。
景翊強勢地闖進沈顧禮的精神世界,竭儘全力地充當著這個人唯一的鎮定劑,安撫他的精神力。
到最後,景翊低聲輕歎:“真奇怪,你的性格這麼冷,精神力卻像火一樣。”他的精神力這麼冷,他卻像一個隨時都要被沈顧禮氣炸的火藥桶。
當景翊說完這句話,他察覺到沈顧禮身體的顫抖。幾乎是在這一瞬間,他突然間就猜測到了沈顧禮精神力爆發的真正緣由。
沈顧禮的精神力為什麼那麼浮躁。直到此刻,他終於想明白了。原來是因為沈顧禮的那個初戀。那個初戀的死亡,刺激著沈顧禮,報仇的意誌讓沈顧禮覺醒了強大且不可控製的精神力。
精神力的覺醒往往會跟一個人本身所處的環境和當時的心境有很大的關係。
在這一刻,景翊內心突然生出重重的無力感。
他以為他得到了一個
可以了解沈顧禮的機會,卻發現得到這個機會的最大代價,就是發現在沈顧禮的生命裡,曾經有另外一個人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還是一種永遠都不可能磨滅消散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