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很久沒體驗過這樣絕望的寂靜。鄭家村整個村子都像是空了,每戶人家都靠著家裡的屯糧過日子,而且不敢太大聲煮飯切菜,餓了隻敢啃饅頭,渴了也不敢燒熱水。在鄰近整點的時候,更是一點聲音都不敢出。
夏琰和陸秉文被安排在了客房,客房是一張光禿禿的炕,鄭曉特地為他們鋪上了厚厚的一層褥子,輕聲道:“隻能讓你們湊合一晚了,也沒有其他食物,隻有幾個餅子招待你們,希望你們能拯救我們的村子。"
說完這句話,她又緊張地看了一眼手表,說道:“馬上又要整點了,而且太陽落山之後,出來覓食的怪物會越來越多。"
夏琰安慰她道:“你放心,會解決的。有我們倆在,至少不會讓你有事的。”
鄭曉點點頭,說道:“你們能來,我已經很感謝了,拯救村落是我父親最後的願望,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儘管說。"
“我很好奇,你們村子的守村人是怎麼選出來的?”夏琰問道,“我有注意到,你說,在怪物出現之前,守村人接連死了兩個,你清楚他們的死因嗎?"
“這個事情……”
鄭曉的眼神果然開始猶疑起來,她內心掙紮了很久,才說:“第一個死去的守村人是突發疾病自
然死亡,而第二個守村人則是……則是自己上吊了。"
夏琰好奇道:"這兩個守村人是一家人嗎?"
鄭曉點點頭,說道:“是的,他們是父女關係,腦子都有點問題。”
陸秉文問:“那如果是癡兒,活得好端端的,她為什麼要上吊?”
“這誰知道呢。”鄭曉扯出了一個微笑,“那女人奇怪的很,本來就癡癡傻傻,可能她父親去世之後,她連相依為命的人都沒有了,所以就不想活了吧,嗬嗬。"
她向窗外看去,突然在窗戶邊看到了一隻身著白色裙子,長發長到腳踝的女鬼。
那女鬼非常的高大,她冷不丁地突然出現在窗戶前,對著鄭曉輕輕扯了下嘴角,血紅的眼睛便流出了血淚來。
鄭曉尖叫了一聲:“啊——”
在發出聲音之後,她又懊惱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滿眼都是眼淚。
夏琰瞬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窗邊
已經空無一物,而鄭曉卻被方才的驚鴻一瞥嚇得驚恐萬狀,整個人都傻掉了,拚命地向後躲。
陸秉文挑眉,給夏琰使了個眼色,夏琰立刻就懂了陸秉文的意思,這位女守村人的死必然有問題,而且鄭曉知道些什麼。
夏琰咳嗽了一聲,款步拉起了鄭曉的手,說道:“你要是這樣隱瞞,我們可就沒辦法幫你了。”
鄭曉被厲鬼嚇得精神都要失常了,她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我沒有害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沒有阻止,我很內疚,我應該去阻止的……"
"誰要害她?"
“神婆。”鄭曉縮在牆角說,“鄭小願的父母雖然都是傻子,但她並不傻,一直照顧著她的父親。可是她父親突發心臟病去世了,村子裡沒有其他癡兒,而神婆說村子必須要有一個守村人,小願不傻也被神婆綁起來喂了藥,吃了之後就變得瘋瘋癲癲,就被迫成為了新的守村人。"
夏琰沒想到這個愚昧落後的村莊竟然這樣殘忍,下意識地說:“你們這樣跟拿活人獻祭有什麼區彆?"
鄭曉哭著說:“村子裡的大部分人都信奉神靈,而小願父親死後,村子莊稼收成不好,又發生了泥石流,大家都說沒有守村人的村落不行。神婆又說小願是守村人留下的血脈,犧牲她一個人,可以拯救我們所有人,所以……"
"所以你們沒有一個人製止這件事,硬生生把一個正常的活人變成了傻子。”夏琰蹙眉,“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幫凶,這是毋容置疑的,而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代價。"
夏琰第一次這樣直觀的感受到人性自私的險惡,他內心一陣反胃,陸秉文卻在此時對他耳語道:“現在當務之急是將這隻厲鬼超度,不然她將繼續造孽人間。殺孽太重,死後還要去往十八層地獄。"
夏琰點點頭,又看了眼身邊的鄭曉,把她攙了起來,說道:“你現在帶我們去她的墓,我要為她超度。"
鄭曉渾身都在顫抖,她害怕外麵這些怪物,卻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贖罪機會。她瞥了一眼鐘表,發現已經馬上就要五點鐘了。
"好,但是馬上就要五點鐘了。”鄭曉說,“你們先不要發出聲音。"
陸秉文勾起一側嘴角,又低頭看了看夏琰,說道:“怕什麼,
不過是些被魔氣侵入人體的行屍走肉。"
距離五點鐘還有一分鐘,陸秉文不顧鄭曉的阻攔,找到了一麵村中祭奠要用的大鼓,拿起鼓錘重重地敲了起來。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鄭曉畏懼地捂住了耳朵,“你這樣我們都會死的。"
大鼓發出一聲又一聲沉悶的巨響,像是一個又一個驚雷炸裂在天際。太陽馬上要落山了,霧氣越來越濃重,最後一絲光線被雲層遮蓋,天漸漸陰了下來。
待一陣迷霧消散,八個兩眼翻白的人站在鄭曉家門口,僵硬地向前走了幾步,又用頭不斷地撞擊著大門。
"砰!砰!砰!砰!"
這沉重的撞擊聲和沉悶的鼓聲混合在一起,讓四周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夏琰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隻覺得身周更冷了,他穿著秋天的單外套,可這裡冷的像是冬天。
而下一秒,天空真的飄下了幾片雪花。
雪花旋轉著落到地麵,又很快不見,卻越下越急,似乎在替死去的鄭小願伸冤。
房間裡,夏琰召喚出了毛小橘抱在懷裡取暖,摸著毛小橘毛絨絨的小腦袋,他也覺得心安了很多。
他看著陸秉文敲鼓的背影,心想陸秉文大概想要把所有夜行魔全部吸引過來,他明明知道陸秉文法力無邊,卻莫名也在為陸秉文擔心。
陸秉文還是老樣子,神色淡漠,似乎這人間的一切悲歡都與他無關。鄭曉已經藏到了床底下,嘴裡不斷念叨著“彆過來”,似乎已經精神崩潰了。
夏琰因為擔心陸秉文走出了房門,他站到了陸秉文的身側拉住了陸秉文的手,小聲說道:“哥哥,下雪了,要進去嗎?"
陸秉文低下頭,對夏琰溫柔地彎起了眼,說道:“夫人可是在擔心我?”
夏琰的眼神柔軟而可愛,他輕輕點點頭,握著陸秉文的手微微收緊,即便這樣冷,他也沒有回到房間裡,而是陪在陸秉文的身旁。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