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為胡西又點燃了一盞安魂香,胡西又躺在沙發上昏睡不醒。這隻愛哭鬼就默默守在胡西又的身旁,悄悄地握住了胡西又的手掌。他小聲問夏琰:"夏天師,他……真的是胡靖楊的轉世嗎?"
夏琰點了點頭,葉雲溪又悄悄看了陸秉文一眼,悄聲問夏琰:"這位大人可是天神?"
陸秉文的麵相十分儒雅英俊,可他身上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葉雲溪不敢靠近他,隻敢跟夏琰說話。
“他是酆都鬼差,也是我的愛人。”夏琰說,“你不必擔心,胡西又隻是因為記憶錯亂而暈倒,並不會危及他性命。"
葉雲溪點了點頭,陸秉文玩著胡西又放在書桌上的九連環鎖,沉聲問:“你因他被困於幻境這樣久,你不恨他麼?"
葉雲溪抿了抿唇,明明有那麼多怨言,可他在此時卻想不起分毫,隻是略顯疲憊的皺著眉頭,說道:"太久了,我……我不記得了。"
隨著鎖鏈撞擊發出的清脆響聲,九連環被解開了,胡西又便是在此刻睜開了眼睛。
飄在沙發上旁的葉雲溪還未來得及反應,整隻鬼就被胡西又拉入了懷中。
“雲溪。”胡西又緊緊抱著這隻輕飄飄的愛哭鬼,“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你,對不起——"
葉雲溪已經不再哭了,他推開胡西又,說道:"你是誰啊?"
“我是胡西又,我上輩子的名字叫胡靖楊,我有一個同□□人,叫葉雲溪。”胡西又捧住了葉雲溪的臉頰,“我剛剛……做了一場大夢,我全都想起來了,那封信,的確是我親筆寫下的。”
葉雲溪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淚流滿麵地說道:"你這個騙子!"
“是我不好,雲溪,你聽我說。那時我被父母逼婚,整整十天都被關在柴房,我父親非常生氣,不顧我母親的阻攔以各種方法逼迫我就範。他們認為我得了失心瘋,還覺得我喜歡男人是一種病,打罵、斷食、灌藥,我雖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卻也未曾透漏你的地址。被關的第十一日,我那貼身小廝範方翻牆進來,告訴我明日祭祖,父母都要去掃墓,家中無人看護,是個出逃的好時機。”胡西又滿眼哀傷,"我當時太虛弱了
,又太信任這個小廝,聽到有這樣一個機會,還真以為是上天讓我和你團聚,便寫下了那封信約你私奔,又吃下了範方帶來的吃食。"
"不料那些飯菜裡混了迷魂藥。次日我睡到黃昏才醒,一醒來便聽到了你的死訊,我才知道這是我父親的計謀,他恨我,也恨你,他就是要摧毀我所有的意誌,然後趁機找到你。”胡西又的眼裡流下了憤恨又後悔的淚水,"對不起,是我太蠢。你若想要恨我,那就恨我吧,是我對不起你。"
葉雲溪一時間說不出半句話,隻覺得造化弄人,他的眼淚低落在胡西又的襯衣上,隻是看著胡西又搖了搖頭。
夏琰此時也在翻開的話本中發現了"賀新郎”這個故事,他輕聲道:“胡西又,這個《賀新郎》的故事可是你所寫?"
胡西又點了點頭,說道:“雲溪死後,我大病一場,那之後便不再參與家族的任何大事,整日飄
蕩於戲園子之中,偶爾還有幻覺出現。我太想他了,我便將我們二人的故事寫成了這個故事。我初見雲溪時隻有十六歲,那一年他在唱的就是《賀新郎》,他死後,我去戲園子聽過幾次新旦角的《賀新郎》,才意識到我並不是有多喜歡聽戲。"
“我隻是喜歡葉雲溪。”胡西又拉住了葉雲溪的手,"對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會早早去世。"
葉雲溪怔了怔,起身翻開了那本困了自己很久的古籍。
《賀新郎》這個故事裡的主人公,在愛人死後病體難愈,心傷更重,整日沉溺於對愛人的愧疚之中,他像是潛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海,在那裡,隻有他孤身一人,他在深海慢慢窒息。
故事的結局,他寫道,雲溪死後,一次都沒有入他的夢。他說,雲溪一定是恨他,所以才不肯入他的夢。
他無力改寫他們的結局,隻求雲溪的下輩子能遇到一位對他很好的良人。而他也因為思念成疾,英年早逝。直到死前,他滿心裝著的都是對葉雲溪的愧疚。
葉雲溪放下了書,看向了站在自己麵前的陌生又熟悉的臉,罵道:“狗東西!”
胡西又低下頭,輕聲道:“是,我是狗東西。”
“你這沒出息的狗東西,你怎麼就這樣病死了,不是說好要成為京城一等一的風流才子嗎?”葉雲溪看向胡西又,
“又不是你買凶害死我,你為何要愧疚?你就這麼死了,我做鬼也會……我也會..
胡西又垂下頭,葉雲溪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他說:“你就沒想過,你死了,我會心疼嗎,沒良心的狗東西。"
"你……你不恨我?"
胡西又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拉葉雲溪的手,這一回葉雲溪沒有拒絕他,而是主動吻上了胡西又的唇。
夏琰看著麵前這對小情侶親親,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撇過視線,身旁的老鬼淡定道:“夫人想親我的話,我隨時奉陪。"
夏琰輕輕“哼”了一聲,陸秉文又道:“我知道琰琰不喜歡在外麵,那我們回家再親。”
夏琰臉頰微微泛紅,見小情侶已經和好如初,他又問:“哥哥,那葉雲溪為何會被困在書裡?”
陸秉文合上書本,對一吻結束的小情侶道:“胡西又,你父親買.凶殺人之後,也自知做的是缺德事,他怕葉雲溪死後報複,在你去世的當日便找了個老道士處理此事。那老道將他封在了這本書裡,自己也因功德太少在亂世橫死,後來你們家族的血脈就隻剩下流落在外的你親弟弟,也迅速地衰敗了下去。葉雲溪不入你的夢,是因為那書後來幾經輾轉,被鎮壓在道觀法印之下,他動彈不得。"
"後來,道觀在戰爭中消失。這書本又流落人間,又被你買了去。你與葉雲溪,雖然前塵未了,卻也人鬼殊途。"
胡西又歎了口氣,說道:“我已找到摯愛,此生無憾。若是雲溪要走,我願意陪他一起。”
葉雲溪高高抬起手,罵道:"狗東西,你要是敢死,我就再也不、再也不……"
為了防止這座公寓被愛哭鬼的眼淚淹沒,夏琰連忙阻攔住了二人,說道:“好了好了,我們又不是棒打鴛鴦的法海。我同我丈夫,也是人鬼相戀,我這不照樣活得好好的?隻是有一事你們要知情,若是你們今生想要就這樣過下去,那胡西又,你的功德可能會受損,下輩子估計就是……呃,草履蟲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