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玄門星月觀——
月影星稀,黑霧濃重。
張道長沉屙已久,此時正疲憊不堪地坐在輪椅上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個血包。
他用血包將符紙染濕,然後對著臥室裡的一尊邪神像默念法決,念完最後一個字時,那邪神像口中竟然緩緩流淌出了猩紅的血液。
邪神像發出了淡淡的金光,那簇金光湧入了張道長的身體,方才還宛若枯木般毫無生氣的張道長,竟緩緩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白大人,感謝您。"
張道長的臉色露出了一個憔悴而惡毒的笑,他顫顫巍巍地走到了邪神像前,用絹布認真地擦拭著神像溢出的血液。
血液讓屋子裡彌漫著腥臭味,而這種腥臭味張道長再熟悉不過了。
癌症讓他的五臟六腑也在慢慢腐爛,這腥臭味是每時每刻都在告訴他,如果沒有這尊神相,他已經死了。
張道長本名張江川,年輕時因為在玄學弟子中天賦出眾又長相英俊,頗有女人緣,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風流浪子。
他以為自己可以從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還是留下了痕跡。
雖然張道長一直對外聲稱張清風為他的大弟子,可張清風並非張道長的侄子,而是張道長年輕時與親妹妹交合生下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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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視線僅僅在妹妹身上停留了短暫的三個月,沒多久,他又有了新歡,那就是自己最小的師妹漂亮又溫柔的千金大小姐沈聰。
很快,他便拋棄了妹妹,和新歡在一起吟詩作對。
與他的風花雪月截然相反的是,張清風的生母藏在了深山之中,她拚了命生下自己的孩子,卻在生產之際大出血去世,隻留下了張清風一人。
於是,她在臨死前詛咒張清風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而且不得好死。
張江川對這靈力微弱的女人詛咒並不在意。一年後,他同小師妹結婚,可夫人的肚子整整七年都沒有動靜。
第七年,沈聰發現了張江川的秘密,那就是那個經常被自己丈夫嫌棄愚笨的小孩子,竟是他和親妹妹□□的產物。這樣的發現讓她的美夢在一夜之間粉碎,沒多久,沈聰鬱鬱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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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多年,他都想要再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孩繼承他的道觀,可卻一直沒有結果。張清風成了張江川唯一的血脈。在張清風三四歲的時候,一個東西要反複教十遍,這孩子才能學
會。
張江川對自己唯一的子嗣並不滿意,他不僅覺得這孩子根本無法和天才的自己相媲美,甚至認為這是個比癡兒好一些的智障。
他對外不想暴露自己的醜事,內心又無比嫌棄這個孩子,因而同張清風很少交流,也沒有任何耐心去做他的父親。他的養子鬱之和張清風的年齡相仿,可無論做什麼,都要比張清風好一大截。
可如何是好呢?雖然他知道鬱之的能力是張清風一輩子都比不上的,可他依然偏袒自己的小孩,所以他隻能對張清風更嚴厲。
可他又是矛盾的,張江川每每看到張清風和他母親相似的臉,都會對他心生戒備。哪怕他全盛時期道法通天,他的噩夢仍是死去的妹妹張丹對他下的詛咒。
這樣的擔憂持續了五十年,在他五十一歲的這一年,他發現自己得了骨癌。
此後,哪怕做了手術,他也再也站不起來了。
更令他絕望的是,狡猾的癌細胞轉移到了他的全身各處,日夜不停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做任何事。
每天,他腦子裡隻剩下幾個字——
疼啊。
疼。
那女人,果然是在報複我。
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喘息,他無時無刻不想死,又無時無刻不著念這給予他名聲威望、金錢美女的人間。他求了無數道法靈藥緩解疼痛,可收效甚微,就連巫醫一族都對他判了死刑嶽行止拒絕給他提供任何藥物,她隻說,江川,時間到了,那你就必須走了。
可就在張江川絕望的時候,一向愚鈍的張清風卻為他帶來了一尊邪神。隻要以童男童女之血浸泡這邪神像,神像就可以實現每個人的願望。
這讓半信半疑的張江川突然發現了逆天改命的機會,星月觀每年都會收不少無父無母或是家境貧困的孩童來修煉玄學術法。
對他而言,這些小孩和牛羊豬狗沒有什麼不同,無非都是些笨拙無用的人類,試一試也沒有什麼損失。
他便向這邪神獻祭了幾對童男童女,先是抽了這些小孩一點點血,發現真的可以續命
之後,他便放乾了這些小孩子全身的血液。
都是些沒有父母撐腰的孩子,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而那愚笨的張清風竟也靠著這尊邪神像的力量,在短短一個月內提升巨大,也讓張道長看到了繼承人的希望。
他心想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孩子還是親生的好,若是他哪一天真的去了,這張氏道觀也要交給自己的後人啊。
"父親!"
一聲父親叫回了張江川遊走的意識,此時,張清風從門外匆匆忙忙回來,打破了臥室裡的寧靜。
"父親,夏琰他們已經發現了白大人的事情,我們怎麼辦?!”張清風氣喘籲籲道, "他們和緝查組那幾位不好對付的術士,打算聯合起來對抗白大人,而且還以某種神秘的術法,找到了白大人的行蹤。"
"怎麼辦?"張道長嗤笑了一聲,拍了拍張清風的肩膀, "清風,無論怎麼選,都要一條路走到黑。我們供奉了白大人,自然要繼續供奉他。"
"呃。”張清風望著張江川, “可是,這個白大人在地鐵站說要毀滅世界,那不就把我們也一起毀滅了嗎?"
張道長一時間被這孩子愁的腦子嗡嗡作響,他罵道:“你這小孩,腦子不會急轉彎嗎?你現在不供奉他,你等著夏琰來把我們全都逮起來?日後的事情還有變數,我們日後再說。去,快去再放幾個童男童女的血,加大白大人的能量。"
張清風輕輕點了點頭,說道: "好的,父親。"
此時,張江川的體力已經無法支撐他繼續行走,他慢悠悠地坐回了輪椅上,說道: “你這孩子,要學的還有很多,我都會教——"
他說到這裡,卻冷不丁被張清風拍了一把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