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並未立後,四妃之位也空了兩個。
這十餘年裡,她總是被蘭妃壓一頭,直到幾個月前對方被打入冷宮,慧妃終於奪來了暫轄後宮的權力。
蘭妃重病的事以訛傳訛,到了慧妃耳朵裡,已經變成“人馬上就要死了”。
“夜深露涼,陛下還在殿內,請娘娘先到側殿休息。”
“不必了,”慧妃笑著擺手,“本宮就在這裡等著。”說完,她便朝院邊的美人靠走去。
淑靜宮很小,隻有一進,說話間眾人耳邊忽然傳來“吱呀”一聲。
賢公公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文先生,陛下有請。”
眾人臉上的表情,瞬間激動了起來。
他們以為,皇帝喚文清辭過去,代表著蘭妃已到彌留之際。
慧妃與貼身宮女對視一眼,乾脆站在原地不動。
淑靜宮前殿的大門再次闔上,將內外隔成兩個不同的世界。
皇帝輕輕放下茶盞,不緊不慢地問:“蘭昭容這一胎,是皇子還是公主?”
經驗豐富的醫生的確能憑借脈象診出性彆,但是蘭妃月份還小,現在還看不出這些。
還好這個問題,原著裡已經有了答案。
“回陛下,是公主。”文清辭的語氣非常堅定。
身為太醫,他知道自己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聽到自己的答複,皇帝似乎鬆了一口氣,“好,往後蘭昭容的事,便交給你了。”
“是,陛下。”
半盞茶時間過後,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前殿的門再一次被人從裡麵打了開來。
滿院的人,都將視線投了過去。
燈火在刹那間映亮了淑靜宮的小院,賢公公忽然跪在了殿前。
然而他念的,卻並不是蘭妃薨逝的悼文——
昭容有孕,帝喜至極。今日起恢複蘭妃之位,恩賞金釵一對,春綢三匹,另特命太醫文清辭定期為其檢查、安胎。
接著,明柳便扶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前殿,跪地接旨謝恩。
下一刻,便被皇帝親手扶了起來。
蘭妃一身水綠宮裝,清麗絕倫。
雖然沒有多少華麗裝飾,卻將她的端雅襯托得淋漓儘致。
夜色的遮掩下,前院裡的妃嬪們偷偷地交換著眼神。
隻有慧妃始終沉默,她緊咬著唇,恨不得將手中的絲帕揉碎。
……蘇瓊木這個賤.人,她不是病得要
死了嗎?
過了不到一秒,慧妃便意識到……蘇瓊木在裝病,這是苦肉計!
濕氣順著青磚,傳至膝頭,慧妃恨不得咬碎銀牙。
賢公公宣完恩典後,她直接將手帕丟了出去。
一個粉衣妃嬪上前將慧妃扶了起來,並在她的耳邊低聲說:“慧妃娘娘,您切莫生氣。”
“不生氣?”慧妃冷笑道,“蘇瓊木不但又成了蘭妃,甚至還懷上龍種,你讓我不生氣?”
“不不,慧妃娘娘您彆忘記……她雖又成了蘭妃,但是執掌後宮的權力還在您手中啊!”那妃子笑了一下,繼續說,“況且蘭妃近來不是身體不好嗎?那不就更沒有理由再去忙後宮的事情了。”
聽到這裡,慧妃終於冷靜了下來。
她冷冷扔下一個“走”字,便帶著一堆人離開了這裡。
淑靜宮裡的熱鬨散去時,已到了深夜。
謝不逢正想離開,忽然被一個小太監叫住。
“大殿下,且慢——”
謝不逢認得,眼前這個小太監是太醫署的:“怎麼了?”
小太監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忽然抬手捧起一件披風。
“這是文先生讓我給您拿來的,”末了又補充道,“這件披風他從未穿過。”
蘇瓊木恢複妃位後,小太監對謝不逢的態度,也稍禮貌了一些。
這是一件墨藍近黑的披風,上麵用暗線繡著玉蘭。
因為顏色太重,文清辭一直沒有穿過。
但在衣櫃裡放得時間久了,也於不知不覺中沾上了那股苦香。
謝不逢一直不接,小太監的手已經累地抖了起來,心底也有些發怵。
他咬牙再次提醒:“哦,對了……文先生還說,他先回太醫署煎藥,無法送您回去,您一會回玉光宮的時候,一定記得小心。”
複又補了句:“若出了什麼意外,可是會耽誤正事的。”
語畢,再將披風舉高了些,恨不得把它塞到謝不逢的眼睛裡。
少年終於伸手,緩緩將東西拿了過來。
小心?
謝不逢忍不住嗤笑一聲。
向來隻有彆人小心自己的份,什麼時候自己還用小心其他什麼東西了?
月光映亮了衣擺上暗線繡成的玉蘭。
謝不逢忍不住有些惡劣地想到,總有一天自己要文清辭的眼瞳裡,染上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