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有些過分。
麵對謝引商近乎直白的挑釁,都能無動於衷。
……如此過分的溫柔,又何嘗不是一種冷漠與危險?
可自己竟差一點為他所迷惑,沉入這片布滿了洶湧暗流的寒潭。
“今聖臨翊地,築土為壇以祭天,以報天之功!再慰先賢,以告故之恩……”禮部尚書的聲音響徹整座翊山。
祭地的吉時還未到,照禮部安排,一行人要先去向山腳的“忠賢祠”祭拜功臣、名士。
與祭天時不同,嬪妃、命婦也一道前往此處。
大典在祠內舉行,文清辭和禹冠林緊隨其後,也跟了進去。
《扶明堂》裡,曾簡單提到過這座忠賢祠,但文清辭也是到了才知道,原來它並不是一棟普通建築,而是開山鑿壁建成的巨型石窟群。
忠賢祠天初十年便開始修建,直到去年才建成,工期長達十五年之久。
石窟內高大約十米,滿是壁畫與雕塑。
陣陣鐘鼓,在石窟之內回蕩。
文清辭所處之處,繪滿了洶湧的波濤。
一片碧藍撲麵而來,恍惚間他竟生出將下一秒自己就會被那潮水吞沒的錯覺。
忠賢祠的整體風格華麗而大膽,不同於這個時代任何建築。
要不是來這裡,文清辭還真不知道,當今聖上竟然還有如此的藝術追求。
等再過幾千年,忠賢祠絕對會成為這個世界的知名景點。
想到這裡,文清辭忍不住抬頭多看了幾眼。
“這幅壁畫,畫的就是殷川大運河,文太醫應該很熟悉吧,”見他抬頭觀看,禹冠林興致勃勃地介紹道,“哦,對了。前麵的塑像是蘭妃娘娘的父兄,他們背後畫著的,是當年的河工。”
說到這裡,老太醫還不忘感慨一番:“這些全是修造運河的功臣啊——”
文清辭迅速將視線從壁畫上移開,順著禹冠林所指,朝塑像看去。
蘭妃的父兄?
聽到塑像和女主有關,文清辭立刻來了精神。
怪不得《扶明堂》裡沒有提到過這兩個人物……原來他們早就死了!
文清辭現在覺得,與一個話癆同遊,還是頗有意義的。
不等他問,禹冠林便將這背後的故事講了出來:“蘭妃娘娘的父親,原是工部尚書,殷川大運河最初就是由他主持設計修建的。哥哥則是將作大匠,也參與了此事。”
禹冠林的故事講到這裡便戛然而止。
說完,他便隨著人群一道,繼續慢慢地向前而去。
等等,還沒說他們是怎麼死的呢!
文清辭頓了頓,
忍不住追問道:“所以這兩位大人,是……”
禹冠林像是猜出文清辭要問什麼似的,老太醫笑了一下打斷了他的話,“蘭妃娘娘在家中排行最幼,當年尚書大人已經八十有餘,是老死在雍都的,至於蘭妃娘娘的哥哥……”禹冠林略為遺憾的歎了口氣,“他主要負責修建辰陵,是過勞而終,也與運河無關。”
“如此……”文清辭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遠遠看到,一身華服的蘭妃,在貼身侍女的攙扶下,朝著那兩尊雕塑行了一個大禮。
她的表情凝重,略顯哀傷。
“蘭妃娘娘,老爺和公子早登極樂,您也切莫太過傷心……”明柳一邊小聲安慰,一邊提醒,“今日大典,萬萬不可被陛下看到您過分悲傷啊。”
祠中火光明明滅滅,將她的目光映得晦暗不明,恍惚之間,背後五彩壁畫,都多了幾分陰森之感。
蘭妃深深地看了雕塑一眼,咬著牙說:“走吧 。”這才由明柳扶著,低頭向前而去。
這一幕,正巧落入了文清辭的眼中。
他頓了頓,也將視線移開。
……蘭妃方才想到了什麼,怎麼會露出這樣的目光?
謝不逢的瞳色,繼承自蘭妃。
她那從未有過的冰冷眼神,令文清辭下意識想起謝不逢,並在人群中尋找起了少年的蹤跡。
隔著香爐裡的嫋嫋紫煙。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彙。
文清辭頓了一下,緩緩地朝謝不逢露出一抹微笑,權當打招呼。
可他沒有想到,下一刻少年便冷冷地將目光移了開來,直接無視了自己的存在。
謝不逢渾身寫滿了戒備與冷漠,竟比初遇時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