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以為楚侯——原書裡的反派一號人物,這個世界裡也算是連吳秦家的侍從都能收買的大人物——怎麼說也該是吃硬不吃軟的理智無情冷酷野心家。
結果——他居然吃感情牌!?
黎裡在喊出“叔叔”的時候,本身並沒有抱什麼指望,她隻是想要搶奪那隻錄音筆。
而她也的確那麼做了。
在憑空造出了海水後,她發現自己似乎對於水有著特殊的掌控力。冰也是水的一種——離開了寧縣低溫,她也是可以空手造出冰刀的。
黎裡嘴上喊叔叔,手裡卻毫不猶豫地發動了聖禮,想要迫得楚侯放棄那支筆——
可她忘了,楚侯也是宗室。
原書裡因為女主沒有聖禮這種東西,所以除了趙錫的“風”外,並沒有去詳述其他宗室的特殊能力。沒有詳述,黎裡自然也就不知道,楚侯這看起來是文弱書生的家夥——他的能力竟然是“操縱”。
錄音筆從他的袖口擦過直接從黎裡的腰側刺穿她衣服最外層的薄紗——而那會兒她的刀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割上他的手腕。
當時黎裡就:“……”
而這位大佬呢?
他隻是略挑了眉,再次寬容地給了黎裡一次機會:“重新聊聊嗎?侄女。”
黎裡看著之後又在他的控製下懸在了自己頭頂的筆,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選擇權。
她是個非常識時務的人,知道自己沒有勝算,這是場莽撞的試探後,立刻改了態度。
她恭恭敬敬道:“叔叔,對不起。我隻是因為惱恨解不開您給我留的題,所以衝動了。”
“您是帝國的議會長,應該不會和小輩計較。對吧?”
楚侯的確沒有和她計較的打算。
他有些好笑地收回了筆,看了一眼黎裡說:“我沒有警告你,你從一開始就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黎裡:“……?”
她不敢置信:“您把我對您所有的指控懷疑原封不動的寄給了我,這不是警告?”
楚侯道:“留了名字就不是。”
他慢條斯理地和黎裡說:“留了名字,就是邀請。”
黎裡:“……”行。
她重新坐下靠上了椅背,一雙淺琥珀色的眼睛盯著眼前深琥珀色眼睛的男人,她問:“好,假設是邀請。您在拿這個邀請我做什麼?謀殺趙真嗎?”
楚侯慢條斯理回答:“沒有必要。或許你沒有注意到。吳琰為你挑的侍女,去寧縣接你的那批。有一個是從趙真殿下的宮裡出去的。而她——正是你去那一晚在寢室裡守夜的侍女。”
這話說得有點沒頭沒尾,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可黎裡卻因此驚起了一身的冷汗。
在趙真出事這一點上,趙錫是懷疑過她的。因為她的確是有可能不喜歡親哥哥不惜分享繼承權也要保住的假皇女,她又來自寧縣,慣來以自私惡毒暴力出名的混亂地帶,會想要給趙真下點什麼順理成章。
尤其是趙真病的時間也很巧——剛好是她回來的當天。這看起來她似乎的確是沒有時間下手的,但如果細想想——她完全也是可以通過買通侍從,從星艦上遠程下藥。月光藻——雖是人魚用的藥,但對於人類也是有致幻性的。
她完全有可能懸惡毒地想要趙真在迎接她的典禮上出醜,在所有人麵前瘋瘋癲癲,從而正好選在這天這時候下手——這樣一來,她甚至還能有不在場證明。
趙錫再說“你也有可能”的時候,應該就是這麼想的。
但黎裡清楚知道自己沒做,所以認定了趙錫不會有任何的證據,隻要他聽了自己的話卻調查楚侯——不管能不能找到楚侯的痕跡,總歸她都能清白。
但如果像現在楚侯說的那樣,夾雜了一個從星艦回到趙真宮中的侍女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趙錫的眼裡,這就是最直接的證據。如果不是她誤打誤撞救了趙真,以趙錫對趙真的保護態度——不用想了,他甚至不會聽她說話,她會立刻成為趙錫的敵人。
什麼邊緣皇女,買幾艘星艦,幾台機甲過安閒日子。
她怕是立刻要與趙錫針鋒相對奪取生存權。
黎裡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她看向楚侯,問道:“是您刻意安排的?”
“你發現了趙真的血統,你想要除掉她,你還想要借此除掉我?為什麼?”
黎裡倒沒覺得多傷心,她純粹感到不解。
楚侯如果隻是想動趙真,她或許還會往太子妃位置上去想,但如果是想要連自己一起動——
她仔細想了想今天見到楚侯後,這個人的表現,她不確定地問:“就為了帝國的名聲嗎?趙真的血統,我的來處,都是醜聞,所以都要處理?”
楚侯依然沒有正麵回答。
他反而說:“你以為,當年你母親出事,皇室處理了多少人?”
他見黎裡噎住,又轉而提起現在:
“你母親是以難產的理由‘死亡’,第二皇女從未離開帝都,你覺得皇室接回你,用的是什麼樣的理由?”
黎裡回想新聞,說道:“當時的產房混入了敵人的高級間諜,孩子被替換綁架了……”
楚侯頷首:“高級間諜已經找到處死了,包括當時所謂的‘工作人員’集體都被追責了。”
“你覺得這些人是哪裡來的?”
黎裡隻覺得遍體生寒。
楚侯見她這幅模樣,又笑了笑,他說:“不要緊張,不管怎麼說,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已經拯救了趙真,並且將我的名字報給了趙錫。”
黎裡辯解:“我隻是自保。”
“我欣賞你的自保。”楚侯道,“我本來以為給你繼承權的作用僅僅隻有提示太子殿下謹言慎行,不過——不管是你誤打誤撞也好,還是精心策劃也罷。你救了你自己,並且找到了我。”
“作為對侄女的一點優待,我才給了你‘邀請’。”
楚侯慢條斯理地說,“侍女我幫你料理了,我甚至可以後續不再去管趙真的事。隻有一個條件,或者說一個小小的回報。”
黎裡思考了很久,楚侯的壓力如同山一般厚重。
可她還是說:“我不喜歡被當作棋子。”
“我已經和趙錫解釋過了,也救了趙真,即便他會懷疑我,也不會對我動手。你也不能在這裡殺我——我有彆的選擇。”
“你沒有。”楚侯很耐心,他說,“你沒有拒絕的資本。”
“不管你願不願意,從你踏入王都開始。你的路就不再是你自己能夠選擇的了。躲開——?”
“抱歉。沒有議會的允許,便是趙錫也沒有辦法讓你離開王星。”
“想要不為棋子,你首先得有下棋的資本。我可以給你這個資本——我甚至已經給了一部分,你的繼承權。它既可以使你成為一枚棋,也可以幫你成為下棋人。”
“隻看你能不能抓住機會。”
——他是個非常圓滑狡詐的政客。
黎裡意識到了這一點。談話這麼久了,他幾乎解答了黎裡所有的疑惑,卻沒有在她的引導下說出一句“我謀害了趙真”又或者“我策劃事件”這樣的話——他甚至都沒有解釋他要殺趙真並且嫁禍她的動機。
正相反的,黎裡倒是說出了不少不該說的話。
不要和楚侯為敵。
這會兒黎裡算是明白吳琰的愁眉苦臉了。
踏進王都立於漩渦。
她的確沒多少選擇,這在她來之前,她就想明白了。
能得到這樣結果,倒也不能說不是她想要的。
黎裡嘴角微微動了動,她問:“您想要什麼?幫您與趙錫爭權嗎?”
“我缺少‘軍隊’。”
拋去偽裝,帝國的掌權者透過鏡片像蛇一般盯住了黎裡:“趙錫無傷大雅,真正重要的,是站在我這方的‘吳家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