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格爾達談完, 黎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她腳步發虛,直到聽見了君瑤的聲音,方才稍稍回過了些神。
君瑤皺著眉, 他擔憂地看著她,想要伸手去扶她一把, 又礙於種種停下。他站在黎裡的身側,身體略彎, 呈現一種保護的態勢,低聲詢問:“殿下, 您感覺如何?”
黎裡轉頭看向君瑤。她眼睛的顏色在這一刻幾乎比君瑤的那雙眼睛還要燦爛純粹。她不管那麼多,一把抓住了君瑤的手,緊緊的攥著他的掌心,壓著激動說:“聯邦這裡還有寧縣恐襲的資料。”
她在閃閃發光, 整個人身上都洋溢著仿佛撿到了寶石的快樂:“君瑤, 當年的事故裡,除了我和趙真, 原來還有存活的人。”
“藍楓也是其中之一。”
黎裡原本並不是一個執著於真相的人。
就像在吳琰來時,她發現自己其實是故事裡的角色,便能坦然接受命運去做趙裡。就像她發現故事與真實的世界之間又偏差了千裡, 世界瞬息萬變, 她也能很快接受,承擔起繼承人的責任。
但寧縣恐襲不同。
它牽涉到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王奕的仇恨,韋家的流放, 楚檀反複態度的根源,帝國與聯邦的停戰協約,甚至是人魚所研製出的對抗特殊基因的特彆武器——寧縣黃沙淹埋住的秘密宛若構築世界的核心,黎裡總有種錯覺, 一旦她知曉了其中的秘密,她所遇到的所有令人困惑的事情都能夠被解開。
她有預感,如果這些困惑能夠被解決,她能找到楚檀所隱藏的東西的話,王奕的困境、韋岫的困境、吳琰的困境或許都能夠被解決,甚至——她或許還能借此逼迫楚檀一起上她的船。
天啊,這麼一想。聯邦此行簡直都不能說是在路上撿到了寶石,她根本就是中了頭獎,運氣好到或許用下半輩子的倒黴都換不夠。
君瑤能夠感覺到黎裡的興奮。
他同樣為黎裡能夠解開自己的出生之謎而高興,隻是他不得不提醒黎裡:“格爾達隻是少司祭,他不過是薩默王手中用以牽製厄斯金的木偶。他的話未必全然可信,畢竟——您是由楚侯親自派來的蔚藍海,他不太會是將自己的弱點拱手相讓的人。”
君瑤的實話讓黎裡冷靜了一會兒。
不錯,楚檀是個什麼怪物沒幾個人能比黎裡領教的更多。楚檀做事,基本可以用算無遺策來形容,如果不是他手段夠狠夠乾淨,王奕也不會被逼著走上遊蕩者的路。而他的手段,更是讓成為了遊蕩者的王奕也無漏出可行,追尋了這麼多年,能夠收集起的,依然隻是些拚湊的“猜測”。
——這樣的楚檀,會在明知蔚藍海有暴露秘密的風險,還派遣她這樣的當事人前來嗎?
——他總不能是對自己太自信又對黎裡太不自信。
黎裡徹底冷靜了下來。
可她仍是不甘心,她說:“可楚檀畢竟沒有來過蔚藍海,他也沒有機會審問艾路,他或許不知道這件事在蔚藍海因為藍楓的存在被小範圍公開了呢,他或許以為蔚藍海同樣對寧縣恐襲諱莫如深。”
君瑤靜靜地凝視著黎裡。
黎裡明白君瑤的意思,楚檀絕不是會犯這種錯誤的人。除非——他能斷定寧縣恐襲沒有幸存者,蔚藍海不可能對飛船中的情況比帝國知道的更多,他篤定黎裡會一無所獲。
黎裡:“……真是奇怪。以他謹慎的性格,不可能在沒有前往蔚藍海確認的情況下,就如此自信當年事件沒有幸存者啊。”
君瑤想了想,建議說:“或許我們可以再問問藍楓。既然這件事不是秘密,那藍楓應當也沒有瞞我們的必要。”
黎裡已然心緒平複,她原本也就打算再找藍楓談談的,如今加上這件事,也沒什麼不妥當的。
黎裡與君瑤的再次拜訪讓藍楓有些驚訝。
他雖然很想與君瑤交個朋友,在武鬥方麵多些交流,可兩人畢竟仍是對立的身份,如此頻繁的會麵,即便是藍楓無所顧忌,也覺得不妥。
藍楓忍不住嘀咕:“你們怎麼回事,我是不擔心自己,你們這麼頻繁的和我接觸,就不怕被盯上嗎?”
黎裡說:“俘虜我都救了,被盯上是一定的。這事原本是我們要和你說的重點,不過現在有件更急的事情,需要向你求證。”
黎裡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她看了一眼君瑤。
君瑤非常平靜地開口:“你是寧縣恐襲的幸存者嗎?”
提到寧縣恐襲,藍楓的表情微微變了。
他要比格爾達更警惕,當下防備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君瑤直視他的眼睛,重複詢問:“你是嗎?”
藍楓盯著君瑤,他心中湧起陣陣海浪。他對君瑤如此關注是有原因的,並非是因為君瑤的特殊基因,而是因為君瑤強大的背後可能藏著的秘密。
藍楓的母親是當年聯邦與帝國秘密合作實驗的參與者,她是位尤為渴望改變身份,慕強的血統論者。所以當她發現實驗真正目的後,便決定違反實驗室規定,利用職務之便悄悄地將階段性的實驗成果同樣作用在他的身上,以期家族能從他這一代改變命運。
隻可惜實驗室管控嚴格,她母親並不能得到實驗的全部成果,然而她偷取的那些,也足以幫助他優化基因,讓他獲得了遠超常人的學習天賦。這天賦幫助他渡過了艱難的幼兒期,又幫他成功地從第十一星域存活,最後幫助他成為了帝國唯一一名下三尾的大將。
藍楓知道自己並不是正常的人魚,其中表現之一,便是他並不能以自我意誌改變性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