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朱晚收到命令, 從第十一星域撤離,回第十星域整軍的消息時,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問長官:“人魚不是還沒退嗎, 我們怎麼要先退了?”
長官聞言對他批頭蓋臉一頓教訓:“你傻嗎,國內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殿下怎麼還可能讓我們繼續待在這兒耗功夫,當然是要回去乾大事的!”
尹朱晚不明所以, 他自從在演武場上輸了皇女,被發配到第十一星域後,每天想的就是怎麼在戰場上活下來, 對其他的事情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關注, 所以他隻能問:“國內發生什麼事了啊?”
長官看他重重歎氣。
比他年長十歲的老兵揉著眉心說:“要不是殿下讓君瑤中尉傳了消息,就你這個腦子, 我真要以為殿下是想你自己死在這裡的……算了算了,自己人,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殿下被封皇太女了,她廢除了七人議會製, 第六星域、第九星域反了。”
長官言辭輕易,可聽在尹朱晚腦袋裡,卻像是炸彈接二連三。
他捂著嗡嗡直響的腦子,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殿下、殿下她乾了什麼?”
尹朱晚在第三軍校就知道皇女是個做大事的, 她搞不好會乾過趙錫成為帝國的新主人——可尹朱晚真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與這一天一同來的, 還有皇女上位後第一道命令帶來的叛亂。
長官吩咐:“收拾收拾,第六軍區派星艦來接我們不容易。我們得趕快,要是慢了一點, 功勞被第七星域爭了,殿下提前知會我們的好處就都沒了,走走走。”
尹朱晚撤的迷迷糊糊。等上了第六軍區的星艦,他終於反應了過來:“您是殿下的人!?”
長官對於尹朱晚的反射弧也是沒了說辭,他說:“如果不是,你覺得十一星域這地方,還有彆人會照顧你,保你命嗎?”
“這裡是修羅場。”長官意味深長道,“沒有足夠的實力,你根本活不到認清戰爭本質的時候。”
尹朱晚啞然。
他的確曾是戰爭狂熱分子,是認定力量即一切的地方——直到他來到第十一星域。
地獄裡沒有贏家。
這裡除了屍體就是骸骨。
如果不是遇上好心的長官和戰友,尹朱晚大約一星期內,就也成了這些骸骨和屍體的一員。
戰爭是可怕的。
它根本不是教科書上歌功頌德的光榮之役,在沒有目標的時候,戰場就是修羅場,日複一日的搏殺足以令人發狂。
尹朱晚不是殺人狂,他甚至尚未被洗腦。
作為一個普通人,他活在全是野獸的地方,有時差點也要喪失思維。全靠他的戰友,尹朱晚才能正常地活著。
他有時也會想,聽說君瑤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搏殺出頭的,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這麼恐怖的地方……
尹朱晚也和長官提過君瑤。
長官罵他:“沒有中尉,這裡大多人都早死了,你質疑什麼?質疑救命恩人嗎?我看你是任務執行的還不夠多,這才有功夫瞎想!”
尹朱晚起初還覺得委屈,後來他漸漸明白了長官的意思。
能在這裡活下來並認清戰鬥本質、心懷仁慈的君瑤,是十一星域的英雄。一個受恩惠的人最基本的素質,便是不該詆毀英雄。
尹朱晚跟著星艦走了,走了一半他反應過來,問:“我們撤走了,第十一星域怎麼辦,臥槽,人魚不會打過來,把國境線推到第十星域吧——這可不行!我們努力了那麼多代!”
長官打了他腦袋一下。
“沒有軍令我敢讓你撤嗎!尹朱晚,你說話前能不能過過腦子,你還這個德行,今年回第三軍校我看還是要被丟出來的份!”
尹朱晚再不敢多說。
長官到底還是好心,解釋了下:“殿下自有安排,武侯閣下來了。”
尹朱晚驚訝:“武侯,混血的那個少爺?”
長官:“……”
尹朱晚改了態度說:“武侯率兵來了嗎?”
長官說:“不知道啊,星艦群帶是帶了,不過沒瞧見軍區號。總之,十一星域殿下已經有安排了,我們聽令回去打我們的。”
就在第十一星域上,屬於黎裡的那部分人撤離的時候,吳琰帶著吳真到了。
第十一星域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
樣貌精致的吳真在這兒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吳琰問他:“你正要從第十一星域開始回蔚藍海?其實裡裡是想要派第三軍區護送你前往蔚藍海的。”
吳真說:“王星局勢不穩,姐姐手裡兵越多越好。分出去太多,我擔心有心人會鑽空子。”
吳琰想了想黎裡回來後那近乎恐怖的聖禮,實在是想不到什麼情況下她能被鑽空子。
可這話吳真顯然聽不見去,吳琰也就不廢這口舌。
吳琰站在十一星域焦黑的泥土上,活動了四肢,語氣清淡:“再說了,我也努力了好久,正好借這兒試試你母親教給我的那些能力。”
“血脈的壓製力……”吳真說,“是叫這個對吧?”
在黎裡宣布廢除七人議會製一個月後。
各地開始出現動蕩。
帝國的動蕩自然不會瞞過聯邦。
聯邦再次催要他們的銀尾,甚至給予了交換期限,否則便將撕毀協約宣戰。他們篤定如今的帝國因為皇太女狂妄自大的命令,已是亂成一團自顧不暇,即便吳秦仍在,也絕不敢輕易開戰。
聯邦自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送來的國書都囂張的很。
黎裡也覺得很煩,所以她去和自己的“弟弟”談了談。
三日後,吳琰便帶著吳真一起出發了,和他們一起走的,還有熟悉蔚藍海,這次自願跟來幫忙,黎裡曾在水晶之都的鬥場裡救下的那名俘虜少年“微”。
微初見吳真時,對吳真充滿了不信任。
他雙手抱胸,側頭問吳琰:“喂,殿下到底是怎麼說的,他一個就行?殿下可不能是對自己親戚有濾鏡,高估了對方的實力吧?”
微比了比吳真身後五大三粗的特種作戰係,看著與近一米九的士兵起來,身形實在太過纖瘦的吳真,同吳琰咬耳道:“我看恐怕不行啊,他這麼痩,我感覺都不用彆人,隨便一條魚都能打三個他。”
吳琰聞言,回頭看了看他如今的弟弟。
吳真似乎沒聽到微的竊竊私語,他正在聽情報人員說著有關蔚藍海的信息,信息裡似乎有些不那麼好的消息,他聽著聽著微微蹙起了眉頭。
吳琰看到了吳真握起的手。
他想起了他一開始和吳真說,黎裡在蔚藍海差點丟掉命,吳真徒手扳斷了厚木椅背的場景,隻能乾乾道:“沒有吧,我弟弟很強的。就他身後那種水平的士兵,他可以一個打三個。”
微聽了眉頭卻沒展開,他說:“你開玩笑的吧,那可是第六軍區的精英——你彆騙我沒見過帝國軍,鬥場裡能活下來的帝國軍都是怪物。”
吳琰聳了聳肩,他非常坦然說:“反正我打不過他。”
微看了看吳琰的身板,心想你打不過他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看了看吳真,還是不太放心。鬥場的生活讓他習慣於隻信任自己驗證過的結果,為了確保蔚藍海之行能夠順利,微打算自己來試一試。
他兩步走到吳真身前,突然發現吳真比他還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