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 77 章 一炷香.(2 / 2)

風月狩 尤四姐 9276 字 11個月前

至於接下來的事,心裡還是有底的,雖然痛不欲生,但漸漸地,也有苦後回甘的趣致。

弓要拉滿,用力越大,箭矢便去得越遠。就在弦將斷時,她聽見他幽微的歎息,居上算了算時間,愉快地告訴他:“郎君,這回好像有一炷香呢。”

淩溯的腦子混沌,已經分辨不清時間了,什麼一炷香還是半炷香,他也不在乎了,隻要往後每次都像這次一樣,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良久,他才支起身來看她,她臉上有紅暈,一雙眼睛像清水擦拭過般晶亮。他掬著她,親了又親,居上勉強奪出嘴來問:“我剛才是不是叫出聲了?你說會不會被人聽見?”

他茫然看她,忽然笑起來,“管他們聽沒聽見,你想叫就叫,為夫愛聽。”

她一定不知道,這是對他最直接的褒獎,他終於不再像上次那樣,被她摔在一旁了。

緊緊抱住懷裡的人,二十五歲的男子,感動得不成人形,心裡甚至有些驕傲,再也沒有人敢嘲笑他了,他也是過來人,也懂得此間玄妙了。而他的太子妃呢,對他來說是救苦救難的菩薩,真的,他以前進廟拜佛,都沒有這樣虔誠過……

說起進廟拜佛,才覺得一切冥冥中早有定數,“你還記得秋狩那次,我們倆去打雉雞嗎?我給你找水,進了一間送子觀音廟。”

居上想起那些貢品,氣餒地說:“就是被乞丐追得滿地跑那次嘛。”反正是不怎麼愉快的一段經曆。

淩溯卻並不在意,言之鑿鑿道:“等朝中局勢穩定了,我打算派人重修那座觀音廟,我還要十倍百倍還願,多謝觀音菩薩成全我。”

居上訝然,“難道你早就打我主意了,還裝得那樣清清白白的嘴臉?”

淩溯支吾起來:“我隻是順便求了求,想早生貴子罷了……”

所以表麵多一本正經的男子,腦子裡不時也會裝著些齷齷齪齪的念頭。遙想當時,他們倆連手都不曾正式牽過,他就已經想到生孩子的事了,虧她一直以為他缺根筋,其實他是扮豬吃老虎,暗裡比誰都精明。

捶他一下,捶得他咳嗽了兩聲,他說:“娘子力氣好大。”

居上白了他一眼,感慨道:“我如今是英雄氣短了,不知是不是有些體虛啊,你瞧我這手……”探出被窩淩空支在那裡,肉眼可見地不住顫抖。

淩溯默默探出了他的腿,汗毛林立,小腿肚打顫。他說:“我比你抖得更厲害,這就是半成和大功告成的區彆。”

所以沒有一場勝利是白來的,居上累得掀不起眼皮了,半闔上眼道:“睡一會兒吧,申時你還要見人呢。”

可淩溯卻精神奕奕,試探道:“時候不多了,剛睡著就要起來,反倒頭昏腦漲。還是不睡了吧,我想……”

說著又貼上來,大有食髓知味的意思。

居上推開了他的臉,“自重!折騰了這半日,不累麼,怎麼還來?”

淩溯有點失望,但也並不覺得難堪,床笫間求歡被拒是常事,十次中就算一次能得逞,也是十分令人愉悅的了。

罷了,抱著好生休息一會兒吧,他喃喃問:“你今日怎麼想通了?”

居上閉著眼道:“我前幾日去見阿娘,她話裡話外督促我,我隨口說和郎君恩愛非常,海口都誇下了,總不能讓她等太久吧!再說有個孩子挺好的,養到兩三歲大的時候,穿上袍服,束著蹀躞帶,手執木劍,威風凜凜……”

他遲疑地問:“要是個女孩呢?”

居上說:“女孩就像我一樣,熱情漂亮,敢作敢當。不過我希望生個像你一樣的孩子,看他一點點長大,很好玩。”

淩溯從這場談話裡找到了無限的快慰,“看來娘子對我十分滿意啊。”

居上實在困,腦子已經運轉不動了,含含糊糊道:“你這輩子就這樣了,我想養個比你體貼,比你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然後淩溯便鬱塞得不說話了,這個人,甜言蜜語起來也不忘紮刀。不過總的來說,她還是可愛的,他摟著她,愛不釋手,看一看再親一親,時間轉眼便過去了。

及到該起身的時候,悄悄從內寢退出來,示意殿內侍奉的人,不許吵醒娘子,自己收拾停當去了崇文殿,接見羽林衛郎將。

大曆朝的羽林衛,原屬北衙禁軍,新朝建立之後,將這支軍隊抽調出來,用以拱衛京畿,環守長安周邊的軍事要衝。羽林衛現任郎將姓元,算是淩溯的表舅。雖然差著輩,但年紀相仿,早前曾一起並肩攻打過懷遠,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元亨進來,先叉手行了禮,身上甲胄儼然,一拱手便琅琅作響。

淩溯說免禮,“近來太忙,一直想見你,卻抽不出空來。如今京畿內外軍務整頓,正好邀你進宮,你一來,有人便要著急了,就算坐著喝杯茶,也夠把人急成熱鍋上的螞蟻了。”

元亨心領神會,“殿下說的可是‘那人’?近來城外廂軍屢屢變動,不會與他有關吧?不過殿下放心,有臣在,保管外麵飛不進一隻蒼蠅。”

有了這句話,一切就有根底了,淩溯笑了笑,“陛下抱恙,總之莫讓陛下煩憂就是了。”

他們坐在殿內說話,消息很快就傳進了大明宮。

蓬萊殿內的貴妃得知後,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追問前來報信的內侍:“元亨在東宮逗留了多久?究竟說了些什麼,你聽明白了嗎?”

內侍弓著腰道:“回稟貴妃娘子,殿內隻有太子殿下與元亨二人,究竟說了什麼,小人不得而知。不過元亨在東宮內停留了有半個時辰,小人遠遠看,元亨像是獻上了一張圖,殿下與之商討良久,想是在安排城外布兵吧!”

貴妃臉色愈發蒼白了,喃喃說:“三郎的親軍駐紮在商州,太子聯合了元家人,到底要做什麼……”

越想越心驚,陛下的病一直不見好,息朝也將近十來日了。這段時間一直是太子在處理朝政,如今已經把手伸到了城外布防上,這樣下去,三郎的處境更是岌岌可危了。

她在殿內急得團團轉,一麵派人給三郎傳話,自己定了定神,還是要去見一見聖上。

隻是聖上病在兩儀殿,後來沒再挪過地方,兩儀殿離神龍殿又近,自己這一去還得小心行事,不能被皇後發現。

於是著人先去打探,聽說皇後去靈符應聖院為聖上祈福了,自己正好可以趁這個空檔跑一趟。

待進了殿門,首先便哭起來,撲倒在聖上榻前抽泣不止:“妾擔心陛下,又懼怕皇後殿下,不敢來看望陛下。陛下不知道,您病的這幾日,外麵都要變天了,皇後挾天子令諸侯,稱陛下病重,不準人探視,左相幾次想入兩儀殿,都被人攔在了宮門外。還有太子,私自調兵掌控京畿內外,今日又召見了元家軍……陛下就不怕嗎,太子恐有不臣之心啊,若真如此,一心擁戴阿耶的三郎怎麼辦?那孩子心思純良,隻知守著龍武軍坐困愁城,倘或太子與二郎聯合起來欲取陛下而代之,區區一個三郎,如何是他們的對手,陛下想過沒有!”

聖上的病症纏綿,總也不見好,這幾日頭雖不疼了,暈卻暈得厲害。

他聽見貴妃的哭訴,睜開眼,隻一瞬就天旋地轉,眼前金花亂竄。勉強支撐住,才漸漸適應,頗為乏累地說:“你如何又大驚小怪起來?怎麼就到了這樣地步了?”

貴妃哭得梨花帶雨,扒著聖上胳膊道:“怎麼不到這樣地步?太子自恃功高,早就不將父皇放在眼裡了,您如今是出不了兩儀殿,要是願意上外麵去看看,就知道朝綱被他獨攬,連禁軍都有半數在他掌握之中,陛下難道不心驚嗎?當初南攻,太子聲望就奇高,若不是還有忌憚,未必沒有稱帝的心。現在屈居父皇之下,早就不耐煩了,陛下要是再不防備,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退位做太上皇了。”

這話說得聖上惶惶,雖然太子的秉性他知道,但人在權勢中浸泡得太久,野心也會隨之被滋養。自己呢,好不容易創下這萬世基業,從未想過退位讓賢。先前百般提防,扶植裴氏抗衡元氏,如果自己不病這一場,父子間大可打一場拉鋸戰。

但如今自己身體不濟,有心也無力,雖說手上大權足夠徹底鎮壓太子,但太子若是倒下,這江山由誰來承繼?是那個莽撞的二郎,還是有勇無謀的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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