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頑不化。白棲嶺想:這個東西冥頑不化。
他們喝酒熱鬨,碼頭上亦熱鬨,花兒接連被罰了三日,彆人以為她在白棲嶺麵前就此失了勢。她去解手,出來買一塊烤紅薯蹲在那吃,有人過來安慰她,順道問她:“要不要去孫家謀個差?”
花兒忙擺手:不必不必,孫老爺恨白老二恨得要死,我給白老二做過狗腿子,孫老爺怕是會忌諱。是我活該,沒早些看透那白老二的醜惡嘴臉。
她多少知曉白棲嶺的脾性,要放長線釣大魚呢!她在碼頭上躺著,那孫老爺偏偏叫人來踢她一腳,白棲嶺的機緣這不就來了嗎?
這一晚她到家晚,銜蟬正在給阿婆煎藥,細細的腰身好看的眉眼,昏暗的油燈都掩不住她的芳華。花兒蹲在門口看了她一會兒,想起從前二人爬書院的牆頭,她嫌累,早早從牆頭溜下來,銜蟬呢,雙手死死扒著。裡頭讀書的孩童不記得先生講了什麼,她手心磨出了血,下來的時候一字不差給花兒講了。
銜蟬那撿來的紙,紙上的字花兒認差不多了。她依稀猜測到白棲嶺回京城要做什麼,也知道銜蟬究竟為何改變了心念。但她什麼都不說,亦什麼都不問。
她隻是覺得:若銜蟬真有那樣的誌向,真願不顧性命去駁,那她就去好了。她一定不想世間女子再扒牆頭讀書了。至於銜蟬記掛的人和事,花兒可以成全她。左右她被柳條巷人養大的,王嬸也好、孫婆也好,一個也是照料、兩個剛好湊成一屋。
“銜蟬。”花兒蹲那叫她。
“嗯?”銜蟬正在挑藥渣,因為阿婆喝到藥渣會惡心。對她笑上一笑:“回來啦?今兒罰站累不累?”
花兒點點頭:“白老二真壞。”
“我問墨師傅二爺會不會用戒尺打你手板,墨師傅說不會。”銜蟬擔心壞了,怕他二人真鬨大了,白棲嶺當真端上主子的架子,要殺她剮她。那銜蟬也想了,她就拿著她抄的冊子,往衙門前頭一跪,誰都彆活了。銜蟬還是單純,不知曉那些人分彆披著怎樣的皮。
“銜蟬,你如若打定主意去京城,你就去罷!”
花兒借以認那張紙的機會,對識字感興趣起來。她想:天下之大,總有她的用武之地,技多不壓身,她多學些,也早日在這世道裡為自己掙一份尊嚴。像眼前的銜蟬一樣,像隻身赴險的葉華裳一樣。
她竟不知自己小小年紀有了所謂的抱負,那抱負模模糊糊,她甚至看不清樣貌,但卻是在心中惦記上了。
阿婆坐在床頭,接過藥碗,說起她當年的事:那時世道不是這樣壞,她也想過出去走走。聽聞江南魚米之鄉房子建在水上,也想去看一看,隻是那一步始終沒有邁出去。阿婆喝了藥,精神很是好,對花兒說道:“花兒,你也去,去京城、去江南,隨便去哪,彆管阿婆。”
“這話說的!”花兒哼一聲:“外頭有什麼好,我就要做縮頭小烏龜,一輩子在燕琢城裡,吃穿不愁就行!”
銜蟬知她說笑,攬著她肩膀,跟她貼臉兒。花兒嬉笑道:“趁還沒走,多貼些。否則下回再見,我臉上皺紋疊三層。”她偷偷問銜蟬,可告訴照夜哥她的決定了?銜蟬說:我信中說了。照夜說:儘管去,做大營頭頂的鷹,想飛去哪就飛去哪。
花兒哇一聲,差點哭出來:“你們這對苦命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