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風霜雨雪,銜蟬若問起,他就說:我無法與你細說,因我自己也不敢想起。
銜蟬就想:久經沙場的人也會恐懼血腥和死亡嗎?她心疼照夜,照夜也心疼她,二人時常緊緊相擁,以求彼此療傷。
照夜與銜蟬說起飛奴,說起飛奴在滇城受的苦,以及他身上的那些毒,亦會心疼。他明白人各有誌,他們早已踏上殊途,但舊日種種卻總教人回憶。
“我在三巷時見過飛奴,我有時覺得飛奴還是飛奴,有時又覺得不是了。”銜蟬對照夜說起在婁擎麵前的相見,那麼尋常。
“飛奴究竟是誰我不清楚,我隻知飛奴恨霍家父子。”
照夜的噩夢裡也有飛奴,在霍靈山上二人後背相抵,他舍命救了他。那時飛奴對他說自此彆過,往後見麵不必客氣,那時的照夜流連病榻,想起這樣的恩斷義絕難以釋懷。照夜或許就是這樣的人,他是柳條巷裡最顧全大局的良善的人。
夜裡他回來,銜蟬還在等他。照夜征戰多年,在狼頭山的迷霧之中聽著河流湍急的聲響度過一個又一個夜晚,那時他覺得能活著相見已是奢望。
她坐在桌邊看書,不時撥亮燭火。照夜站在窗外看她映出的影子,竟也看癡了。
銜蟬聽到外頭響動,起身推開窗,看到照夜、故意繃起臉:“還不回屋!”
照夜就拍拍身上的灰塵,走進去。桌上罩著飯菜,他狼吞虎咽吃著,她托腮看著;他吃過了,她端來熱水盯著他將風塵仆仆洗去。她問他這一日可順利?
照夜道:“人已經在各處候著了。”
“我也候著了。”銜蟬輕描淡寫一句。
誰人會知曉,當年在柳條巷的籍籍無名之輩們如今到了江南,欲攪動一些風雲來。那已經死了的柳條巷,好像又要還魂了。說不清,總之說不清。
銜蟬開始打盹,頭沉在照夜肩膀,他不敢妄動,她的手臂卻纏了上來。銜蟬想:過一日是一日,有今日沒明日,誰還要管明日?
“抱我。”她呢喃,在照夜張開手臂後窩進他懷中。她好安心,緊緊抱住他。
頭在他頸肩蹭了又蹭,見照夜不動,故作抱怨:“是不是傻了呀!隻知道打打殺殺了麼?”
照夜就笑了,二人滾到了床上,歡喜滿溢,她捧著他的臉不住地親著。照夜將她按向枕間,微微一拱,問她:“說誰傻了?”
銜蟬哼了一聲:“你呀,你呀!”
銜蟬似水,婁擎那時對她有隱隱憐惜,留她一命,卻也折磨著。銜蟬與他鬥的時候不怕他,她死了,她反倒會怕。唯有照夜能趕走她的恐懼,她一聲聲地叫,好像要將那噩夢將黑夜嚇走。
“彆怕,彆怕。”照夜在她耳邊道:“快要結束了,銜蟬。”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2章 吹夢到西洲(二十一)
額遠河岸下起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