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那年,攸晴告彆外婆,同時告彆了缺衣少食、灰頭土臉的糟糕童年,被接到位於彥城的翠姨家。
翠姨是攸晴母親的生前老友,住在一棟裝修豪華的大房子裡。她很漂亮,身材妖嬈,擁有著一間裝滿衣服、包包和高跟鞋的大房間,是攸晴見過的最會打扮的女人,身上永遠都很香。
翠姨從不打罵攸晴,供她吃供她穿,還供她上學,但攸晴始終與她不親,甚至還很怕她。
大概是因為,翠姨生了一雙冷漠的眼睛,盯著人時,會叫人脊骨發涼。
她沒結婚,也沒小孩,花錢如流水,活得分外瀟灑。
攸晴搞不清翠姨做什麼工作,她從來不說,攸晴也不敢問。
翠姨並不是天天都在家,在家時,她經常喝得酩酊大醉,然後獨自一人窩在沙發上掉眼淚。
攸晴寄人籬下,學會了看人眼色做事,見翠姨哭了,就懂事地給她拿紙巾、倒熱水。大多數時候,翠姨都不理她,隻會不耐煩地讓她回房,隻有一次,翠姨把攸晴拉到身邊,給她看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個倚在欄杆邊的少年人,背景是一片綿延山脈,他穿著白襯衫、牛仔褲,身材清瘦,眉目如畫。
翠姨緊緊地摟著攸晴,攸晴能聞到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嚇得一動都不敢動。翠姨沒理會攸晴的緊張,指著照片問她:“你說,這個人長得好看嗎?”
攸晴仔細地看過照片,怯怯地說:“這是個男的。”
“對呀,是個男孩子,沒人規定男孩不能留長發。”翠姨摸摸攸晴的腦袋,“你就說他好不好看吧。”
攸晴再一次低頭看照片,小臉漸漸紅了,聲如蚊吟般地回答:“好看。”
翠姨意味深長地笑了,說:“我也覺得他很好看,可惜啊,他的命不好,活不長。”
攸晴已經是個半大孩子,聽得懂翠姨話裡的意思,但她不敢多嘴問,隻低頭看著照片,忍不住擔憂起照片裡這個漂亮男孩的命運。
翠姨見她盯著照片看個不停,發出了一串“咯咯咯”的笑聲,把照片往攸晴手裡一塞,說:“這照片歸你了,做個紀念吧。你要是夠聰明,長大以後也許能見到他,前提是他還沒死。記住他的名字,他叫,林唯一。”
……
攸晴收回思緒,沉默著回到三樓。
走進305前,她調整了一下心情,原本凝重的麵容漸漸變得羞澀扭捏,顯出了一份少女特有的嬌羞來,進門後嘴角含笑,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亂轉,就是不敢去和室友們對視。
三個室友哪裡會放過她,呼啦啦地全圍了過來,抓著攸晴又是搖晃又是捏臉,爭先恐後地問:
“老實交代!剛才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林唯一?”
“你都沒告訴我們,你和林唯一已經那麼好了!”
“他居然專門跑來找你!說!你倆發展到哪一步啦?”
“牽手沒?抱抱沒?有木有麼麼噠?”
“沒有啦!”攸晴像是一副受不了的樣子,羞答答地躲避著室友們的追問。
論“如何扮演一個傻白甜”,她早已駕輕就熟,扭扭捏捏地說,“就是……上次在圖書館,他心臟病發作,我給他做了心肺複蘇,他就來謝謝我咯。”
“你給他做了心肺複蘇?”金露想起不久前的八卦消息,大吃一驚,“所以!是你給他做的人工呼吸?”
攸晴的腦袋垂了下去,還扭了扭身子,算是默認了。
“攸晴你出息啦!”金露狂喜,“這麼說,你真親到林唯一了?哇!你就是我們305之光啊!”
攸晴雙手捂臉,嗷嗷直叫:“我那是在救他的命!你們不要再亂說啦!”
四個女生鬨過一通後,終於安靜下來,攸晴收拾著下午上課要用的課本,趙曉筠湊到她身邊,賊兮兮地用手指戳戳她:“哎,這下子,你是不是有機會去撬杜馨夢的牆角了?”
攸晴白了她一眼,噘著嘴說:“沒想過,怎麼可能嘛。”
“你那麼喜歡林唯一,乾嗎不去試試呢?”趙曉筠說,“我也沒覺得杜馨夢有多漂亮,再說了,林唯一從來沒公開過和她的關係,一切都是道聽途說,興許……林唯一就喜歡你這種可愛型的女生?”
“你想多了。”攸晴想起那天在圖書館,自己觀察到的林唯一與杜馨夢的互動,說,“他倆絕對都喜歡對方,那個眼神啊根本瞞不住,至於為什麼不公開……”她聳聳肩,“我就不知道咯。”
作為一個合格的林唯一“迷妹”,攸晴掌握著不少林唯一與杜馨夢的交往信息,在多個場合看到過他們暗地裡的眼神互動。
林唯一喜歡杜馨夢,杜馨夢也喜歡林唯一,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的事實。
可是……今天的林唯一真的很不一樣呢。
到底哪裡不一樣?攸晴其實沒怎麼和對方近距離接觸過,隻通過幾次簡單的交談,還抓不住關鍵點。但她有直覺,直覺告訴她,今天出現在寢室樓下的林唯一,和昨天出現在停車場的那一個,外形沒有變化,性格卻天差地彆。
雙重人格,還是精神分裂?攸晴琢磨著這個問題,想著等林唯一來還手鏈時再好好和他交流一番,套套話,最後把信息整理一下,統統彙報給翠姨。
——
司機第二次把車從彥城大學開回昭鼎華園,半路上,林唯一又睡著了,但和第一次不同,直到車子開進彆墅車庫,他都沒醒過來。
單文暉讓司機離開,自己站在車外,動作輕柔地拍打林唯一的胳膊,生怕嚇到他,連說話都輕聲細語:“唯一,唯一,醒醒,到家了。”
林唯一幽幽醒轉,隻覺得頭有些疼,抬起手抓了抓頭發,表情痛苦地看向單文暉,這不同尋常的蘇醒感令他心中警鈴大作,問:“現在幾點?”
單文暉抬腕看表,說:“一點五十。”
“一點五十?怎麼會開這麼久?”林唯一瞪大雙眼,一把扣住單文暉的手腕,急道,“我睡著前看過時間,十二點半就應該到家,為什麼會晚一個多小時?你把我帶去了哪兒?你告訴我!這一個多小時都發生了什麼?!”
看著他激動的樣子,單文暉不敢隱瞞,老實地回答:“本來是十二點半就能到家,但是車開到一半,你說要回趟學校,有東西落在那兒,非要回去拿。”
林唯一已經猜到“自己”要回去拿什麼,怔愣過後就笑了起來,那笑容又淒慘又詭異,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後來呢?拿到了嗎?”他眼角泛紅,歪著頭問。
“拿到了。”單文暉說,“就是你丟掉的那串手鏈,現在在你口袋裡。”
林唯一把手伸進衣兜一摸,果然摸到一串小小的、冰涼的金屬物品,絕望感瞬間鋪天蓋地地彌漫上心頭。
他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生氣,那會造成血壓上升,心跳加快,可能會叫他沒命,但他實在控製不了此時的情緒,他氣得想殺人!
“寄生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