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晴的心砰砰砰地快跳起來,直覺告訴她,就在這幾分鐘裡,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林唯一還是那個林唯一,林唯一又不再是那個林唯一,她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那感覺很微妙,讓她難以鎮定。
攸晴看著林唯一撈了顆爆米花丟進嘴裡,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他吃得不亦樂乎,見攸晴沒動,還小聲問她:“你怎麼不吃?吃吧,是熱的。”
攸晴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也從桶裡拿起一顆爆米花往嘴裡塞。林唯一微微一笑,又把吸管遞給她:“我還買了飲料,一杯是冰桔茶,一杯叫快樂桃萄,有桃子果肉和葡萄果肉,你喝哪個?”
他的腦袋和攸晴湊得很近,攸晴一動都不敢動,說:“你……先挑。”
“我喝冰桔茶。”林唯一把快樂桃萄遞給她,“你嘗嘗這個,店員說是新品。”
“謝謝。”攸晴接過飲料杯,手指與林唯一的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她膽戰心驚,林唯一卻並未炸毛,小聲說:“不客氣。”
攸晴插好吸管喝了一口,小粒的果肉隨著果汁來到嘴裡,寡淡了一晚上的味蕾終於品味到一份甘甜,她情不自禁地“唔”了一聲,林唯一問:“好喝嗎?”
攸晴咀嚼著果肉,輕聲回答:“好喝。”
林唯一說:“你喜歡就好。”
有吃有喝,才算是有了看電影的氛圍。攸晴與林唯一繼續觀影,這一次,林唯一沒再睡著,很快就投入到劇情中去,和之前的攸晴一樣,會和後排的小朋友一起哈哈大笑。
稚嫩的童音裡夾著一道年輕男人爽朗的笑聲,還是林唯一發出來的,攸晴都有種驚悚的感覺了。
她的心情十分複雜,很努力地告訴自己,不要大驚小怪,關於林唯一的傳聞由來已久,不管是雙重人格還是精神分裂,隻要不傷害到彆人,就沒什麼可怕的。
兩人中間的爆米花消滅得很快,大多進了林唯一的肚子,攸晴把手伸過去時,經常會碰到他的手,一開始她會緊張,次數多了,見林唯一並不計較,就也放下心來。
林唯一甚至會和攸晴討論劇情:“那隻兔子是反派吧?”
攸晴心思紛亂,機械地回答著:“不知道,大boss不是老虎嗎?”
“老虎隻是明麵上的反派,按照套路,應該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暗地裡的反派,那個才是真boss。”林唯一對著一部動畫片分析得頭頭是道,“我猜是兔子。”
攸晴努努嘴:“你這麼一說,也有道理。”
結果證明,林唯一猜對了,兔子的確是終極boss,在大結局時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林唯一很是驕傲:“我能去做導演了!”
片尾曲響起,影廳裡燈光大亮,有個小朋友沒看懂劇情,天真地問媽媽:“為什麼大家都在罵兔子?”
媽媽告訴他:“因為兔子是壞人呀。”
“兔子怎麼會是壞人?”小朋友接受不了,“兔子不是幫過小熊嗎?”
媽媽說:“兔子幫小熊,就是為了騙取小熊的信任,小熊把最重要的地圖交給了兔子,那才是兔子真正的目的。”
小朋友聽不懂,又纏著媽媽開啟十萬個為什麼。
攸晴像是經曆了一場夢境,轉頭看向林唯一,他正起身拿外套,外形和聲音沒有絲毫變化,整個人的氣質卻變得溫和許多,接觸到攸晴的視線,還對著她微笑:“走吧,八點半了,我送你回學校。”
“好。”攸晴點點頭,跟著林唯一走出影廳。
影院有一部直達一樓的觀光電梯,乘坐的人很多,林唯一和攸晴排了會隊才輪到。
走進轎廂後,外麵的人還在往裡擠,林唯一拉了下攸晴的胳膊,把她拉到最裡麵。攸晴的小腹貼住扶手,林唯一則站在身後護著她,兩人背對電梯門,眼前是一麵透明玻璃,能看清商場外的夜景。
電梯開始下行,每層樓都會停一下,攸晴覺得時間過得格外漫長,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就貼在林唯一胸前,讓她大氣都不敢出。
玻璃上映出了他們模糊的臉龐,攸晴偷偷地觀察林唯一,他神色如常,正用胳膊擋住一個男人的身軀,不讓對方擠到攸晴。
“雨停了。”就在攸晴胡思亂想時,林唯一的聲音響在她耳畔,他指著樓下,好奇地問,“那是什麼?夜市嗎?”
商場門口有一個大廣場,廣場上擺著兩排長長的、帶頂棚的攤位,市民們在中間穿梭閒逛,人流量不小,隻是從上往下看,看不到攤位上在賣什麼。
攸晴說:“不知道。”
林唯一曲起食指敲敲她的胳膊,問:“要不要去看看?”
攸晴驚訝地通過玻璃與他對視:“現在?”
“對。”林唯一說,“雨停了,時間還不晚,這兒離學校又很近,我們就去逛一下,你看,很熱鬨呢。”
攸晴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點頭道:“好,去看看。”
——
單文暉納悶得很,按照原計劃,林唯一從電影院出來後,應該直接坐電梯下到地下車庫,先送攸晴回校,再回昭鼎華園,這一天的行程就結束了。
結果,那兩小隻居然到了一樓,還並肩走出商場,逛到了廣場上的那片攤檔處。
單文暉站在攤檔入口,抬起頭,看向那充氣拱門上的招牌——悅來國際美食節
他摸摸下巴,心想,這是晚飯沒吃飽嗎?
林唯一和攸晴也沒想到那居然是個美食節,彙聚著來自天南海北的特色小吃,燒烤、甜品、炸物、傳統糕點、鮮榨飲料……應有儘有,甚至還有印度人在做飛餅。所有的攤檔都熱氣騰騰,香味撲鼻,門口擠滿買小吃的顧客,有夥計不停地吆喝著,招呼路人去試吃。
“美食節……我還沒來過美食節,這麼多好吃的。”林唯一眼睛發光,看什麼都感到新鮮,豪氣地對攸晴說,“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攸晴驚呆了,回憶起之前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某人,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林唯一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攸晴沒跟上去,回頭向她招手:“走啊!”
攸晴嘴角抽抽,指著他問:“你……確定,你能吃……這些東西嗎?”
林唯一反問:“為什麼不能?”
攸晴說:“這都是路邊攤,我怕你吃壞肚子。”
“會嗎?”林唯一想了想,笑著說,“那我少吃點,就嘗嘗。”
攸晴:“……”
她還是站在原地不動,林唯一終於發現她神色不對,心思一轉,便猜到了緣由。
他的表情不再那麼跳脫,恢複成一位冷麵酷哥,慢悠悠地走到攸晴麵前,雙手插兜,冷冷地說:“攸晴,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這些年來,他早就學會了如何完美地扮演林唯一,那些同學和老師從沒發現過異樣。至於家裡人……隻要他願意,也可以不讓他們看出破綻,但他沒那麼做,總是會在有意無意間透露出一點真我,讓他們感覺到他和林唯一的不同。
人作為一種社會生物,會有認同感、歸屬感的需求。一個人隱藏本性扮演另一個人,時間久了,容易迷失自我。
哪怕他隻是這身體裡的另一重人格。
所以,他會選擇性地在一些特定的人麵前展現自己真正的性格,比如鄒敏、單文暉,還有攸晴。
他總覺得,他們會願意接納他,不會像林唯一那樣討厭他。
攸晴的腦子更亂了,因為麵前的林唯一似乎又有了變化,這切換模式令她費解。好在,林唯一的冷漠並沒有維持太久,見攸晴愣愣地看著他,突然就綻開笑,伸手揉揉她的腦袋,又偏過頭看她曾經擦傷的臉頰,問:“傷好了沒?”
他的聲音低沉又溫柔,突然而至的摸頭殺讓攸晴更為僵硬,抬手摸摸臉,局促地回答:“早就好了。”
林唯一收回手,再一次給攸晴吃定心丸:“走吧,彆想太多,怎麼高興怎麼來,我們今天是出來玩的。”
說完,他就笑吟吟地倒退了兩步,又轉身向那些攤檔走去,走得大步流星,長發都被風吹得飄動起來,就像個最健康、最陽光、最有活力的大男孩。
看著林唯一的背影,很神奇的,攸晴的心漸漸變得平靜,真的收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這個林唯一的確和平時的林唯一不太一樣,但那又怎麼樣呢?林唯一就是林唯一,不管他是瘋了還是傻了,攸晴隻知道一件事,她更喜歡和這個林唯一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