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家三姐妹中, 大姐鄒婉學會計,做事嚴謹,性格老成持重,小妹鄒靜自幼長得漂亮, 被寵得張揚又任性, 而排在第二的鄒敏則中和了姐姐和妹妹的優點。
她頭腦聰明、學業優秀, 性格不像大姐那麼嚴肅古板, 也不像妹妹那麼隨心所欲。不管是戀愛結婚,還是打拚事業,她都有自己的計劃與目標, 還有很強的行動力。
鄒敏年輕時喜愛古典音樂與文學,容顏秀美,身段窈窕, 那清冷優雅的氣質深深地打動了林海東,隨即對她展開追求, 最終抱得美人歸。
在東敏集團, 鄒敏一直是年輕女孩們追捧的女神、學習的榜樣。在員工們眼裡,她是一位成功女性,家庭美滿,夫妻恩愛, 事業有成, 即使年近六十, 容貌和身材也沒走樣,一個女人能活成鄒敏這個樣子,人生就圓滿了呀!
可是,真的圓滿了嗎?
鄒敏躺在手術床上,剛經曆過痛苦的洗胃。她不年輕了, 清楚地知道遭了這樣一場罪,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損傷,但是,她一點兒也不後悔。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鄒敏賭的就是林唯一還有半分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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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外,氣氛沉默。
林海東疲憊地坐在椅子上,那永遠挺拔的背脊終是彎了下來,雙手交握撐住額頭,在心裡祈禱妻子能轉危為安。
鄒婉抱臂站在林唯一麵前,冷冷地看著他,問:“你媽都這樣了,你還是不肯做手術嗎?”
林唯一很想說“你們都是在道德綁架”,但看到父親佝僂的背脊,實在是說不出口。
“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唯一問。
鄒婉冷靜了一些,簡單地給他講述事發經過:“邵院長找到了一顆心臟,和你配型非常合適,你媽媽昨天晚上去找你,你又一次拒絕了。她今天休息,想找個機會再和你談,結果你一整天都沒回家。她喝了酒,給我打電話,一邊打一邊哭,我越聽越不對勁,後來電話就斷線了,怎麼打都打不通。我立刻打給你爸,你爸從公司趕回家,才發現你媽媽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藥!”
林唯一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傻,知道媽媽是在以死相逼。
這算什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林唯一整天嚷嚷著要去死,鄒敏乾脆就先死給他看。
這一刻,他真的很想問問身體裡的林小二:看到了嗎?局麵變成了這麼一副鬼樣子,你說,到底誰才是那個最該死的人?
林唯一看著麵前壓抑住憤怒的鄒婉,低聲說:“你們為什麼一定要我活下來?如果沒有我,我爸我媽明明能過得更輕鬆。我媽一直想去希臘旅遊,還有埃及,就是因為我不能長時間地坐飛機,她就沒去。我讓她不用管我,自己去玩,她非說要全家一起去。為什麼?我又不想去希臘和埃及,你們為什麼總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我頭上?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誰沒了誰不能活?人都是要死的!我真的活得很痛苦!你們誰能理解我的感……”
“啪!”
一個重重的耳光甩在林唯一臉上,打斷了他的話,也讓這片空間變得寂靜無聲。
所有的保鏢、助理、醫生、護士都噤若寒蟬,林海東也抬起頭來,震驚地看著那對峙的兩人。
他和鄒敏從來沒打過林唯一,從小到大,除了被襲擊、被綁架時受過傷,林唯一就是個稀世珍寶,誰敢打他?
鄒婉胸口起伏得厲害,怒視著林唯一,咬牙切齒地說:“你知道你媽為了要你,吃了多少苦嗎?你知道她為了給你治病,讓你健康長大,花費了多少錢和精力嗎?你現在說什麼你是獨立的個體,真是個笑話!你能獨立生存也是因為你爸媽有這樣的條件!如果他們沒有錢,你早就死了!林唯一!你好不容易長大了,明明有活下去的機會,為什麼就是不肯做手術?!你任性了那麼多年,都把你媽逼上絕路了,你還不滿意嗎?是不是非要你媽死在你麵前,你才會良心發現?!”
林海東快步走來,拉住了鄒婉的胳膊:“大姐,大姐,你冷靜點。”
鄒婉的丈夫彭兆峰也在,摟過妻子的肩,不讓她再去刺激林唯一。
鄒婉還不肯罷休,一邊掙紮,一邊指著林唯一大罵:“你就是個白眼狼!你媽當年就該聽我的話!直接把你打掉!把你打掉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我們所有人的生活都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團亂!”
林海東大聲吼道:“大姐!夠了!”
鄒婉喘著氣,被丈夫拉到一邊。
林唯一呆呆地站在原地,還維持著被打後偏頭的姿勢,左臉頰火辣辣得疼,他後悔早上剪短了劉海,要是劉海還能蓋住眼睛就好了,就不會有人看見他眼眶裡的淚。
林海東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林唯一看到父親鬢邊散亂的白發,還有眼裡的紅血絲,很難將這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與印象中一直注重儀表的林董聯係在一起。
他啞著嗓子問:“爸,媽不會有事吧?”
“不知道,幸虧發現得還算及時。”林海東也沒想到妻子會做出這樣的事,能夠理解,卻不讚同,但要他想出更完美的辦法,他也想不出來了。
一小時後,鄒敏脫離生命危險,被送去VIP病房觀察。
鄒婉和彭兆峰離開了,林海東不放心妻子,說要留在醫院陪夜,讓林唯一先回家。
林唯一不肯走,說要去病房看看媽媽。
病房裡,鄒敏已經醒過來,靜靜地看著林唯一坐到病床邊。
她向他挪動手臂,林唯一抓住了她的右手,鄒敏麵容憔悴,很勉強地笑了笑,說:“唯一,媽媽幫你試過了,死亡很痛苦,你千萬不要去嘗試。”
林唯一沉默,鄒敏握緊他的手,端詳著他俊美的麵容,又輕又慢地說:“你長這麼大了,我還記得你剛生下來的時候,那麼小一個,小貓一樣的,我都怕養不活你。不過那時候你生命力很頑強,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危機,戰勝了數不清的並發症。給你喂奶時,你張著小嘴到處找,找到了卻沒力氣吸,急得直哭,我就跟你一起哭。那時候我就在想,是我虧欠你的,讓你生下來就要吃這麼多的苦,我一定要好好地把你養大,傾儘全力地給你治病。你在我肚子裡的時候醫生就說過,你的病可以治,唯一,唯一,你能活下去的。”
林唯一還是不吭聲,眼眶卻泛紅了。
“唯一,我的兒子。”鄒敏也哭了,咧著嘴說,“我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是我的命啊!那顆心臟真的很難得,邵院長說配型完美,手術成功後排異反應會降到最低,不會影響你的生活質量,我覺得這就是老天的安排!唯一,答應媽媽,去做移植吧,好不好?”
林唯一很久很久沒說話,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鄒敏緊張地看著他,終於,他抬起頭來,問:“什麼時候手術?”
鄒敏愣了幾秒,才確定兒子是鬆口了,急道:“儘快,馬上!那顆心臟的捐贈者是腦死亡,一直靠儀器維持著生命體征,不能等太久!你要是確定做手術,就要先入院檢查,大概三四天,最多四五天,那邊關掉儀器,就可以、就可以取心臟了!”
三四天,四五天,這麼急的嗎?
林唯一又考慮了一會兒,點點頭,說:“行,我答應你,你和爸去安排吧。”
鄒敏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眼淚滾滾而下,知道自己這場罪沒白遭,林唯一還有良心,她賭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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