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確定可以做移植手術後,牛叔為什麼要退休?這兩者之間門有因果關係嗎?
林唯一十六歲那年,爺爺去世,享年八十五歲,這麼一算,牛叔當時應該是七十二歲,已經退休七年,林海東聯係不到他,他就沒來參加爺爺的葬禮。
這其實很不符合邏輯,牛叔跟著爺爺少說也有四十年,關係早已由主仆升級為親人,退休後兩個老人怎麼會斷了聯係?他們又沒有鬨矛盾,平時連個電話都不通嗎?爺爺沒搬過家,一直住在老宅,林朗不相信在那七年間門牛叔沒回過老宅,沒去看望過爺爺。
就算牛叔生病去世,留的遺言裡應該也有爺爺,除非他是突然過世,那整理他遺物的人應該也能得到爺爺的電話,怎麼的都該打個電話通知爺爺。
林朗寫下第六個問題:
6、那七年,牛叔在哪兒?孩子在哪兒?
還有邵駿,剛才林海東和鄒敏都提到了他,說明邵駿知道部分內情,卻一直瞞著鄒敏。
爺爺奶奶和大姨都去世了,牛叔失聯,林海東和鄒敏麵對這件事反應巨大,看來知道得也不多,而且林朗是靠偷聽得來的信息,不太方便去詢問他們。
關於那個“早夭”的孩子,林朗其實可以理解林海東和鄒敏的隱瞞。
看看他們給存活的孩子取的名吧——“唯一”。
從一開始,他們就隻把林唯一當成唯一的、僅有的孩子,對他傾注了全部的愛。試想一下,一個叫“唯一”的人,去和父母當麵對峙,討論他其實不是“唯一”的問題,多諷刺啊!
林朗不想讓林唯一知道“孩子”的事,相信林海東夫妻也是這樣的想法。
所以,在林朗能找到的活著的人裡,邵院長應該是知道信息最多的那一個。
但怎麼去和對方談呢?又不能用林唯一的身份。
林朗有點兒苦惱,在紙上寫下第七個問題:
7、邵院長知道多少?
現在,擺在台麵上的問題是,那個“孩子”被鄒婉藏起來了,就在虹城,不知道林海東能不能把他找出來。
他的身體處在腦死亡的狀態,卻有一顆健康的心臟,一顆可以移植給林唯一的心臟。
林朗有基礎的醫學知識,心裡明白得很,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與林唯一一起出生的同卵雙胞胎兄弟,那他的心臟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林唯一的心臟,沒有之一。
因為他們擁有一樣的基因,一樣的血型,隻要手術成功,排異反應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林唯一的生活質量將大大提高,壽命也會和普通人一樣,隻要稍加注意,就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邵駿和鄒婉拖了那麼多年,林唯一的心臟病都發作了那麼多次,他們都沒給他移植來自陌生人的心臟,大概,就是在等這顆天選之心吧。
林海東說,最近幾個月,那個“孩子”的腦電波有所波動,尤其是五月初的那幾天,他……像是要醒了。
聽到這句話時,林朗都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五月初的那幾天,林唯一和林朗都處在被襲擊後的昏迷階段,五天五夜。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一種狀況,非常特殊,就是在這麼特殊的情況下,那個“孩子”的腦電波波動了好幾天,這說明什麼?
林朗看著紙上羅列出來的七個問題,提起筆,寫下最後的那一個:
8、我,會是那個“孩子”嗎?
寫完後,他又看了幾遍,終是歎了口氣,把白紙塞進碎紙機,“哢哢哢”地絞得粉碎。
林朗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外看,月亮靜靜地掛在天邊,彆墅區亮著星星點點的燈光,初夏季節,有成群的小蟲子在路燈下飛舞,一切都顯得那麼尋常。
他想起自己曾經對林唯一說過的幾句話:
——我實在找不到讓自己消失的方式,如果我能找到,隻留一個你,消失一個我,那我一定會去做。
——我相信存在即合理,我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也不會無聲無息地消失。我的存在必定有某種特殊的意義,當有一天,我完成了某個未知的使命,也許,我就會自動消失。
現在,那個方式、那個使命,是不是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林朗伸手按在玻璃上,看著鏡麵上映照出的年輕男人的臉龐,長發披肩,麵色蒼白,一雙眼睛卻是平靜如水,像是已經做好了某個決定。
林朗覺得,到了這種時候,已經沒什麼事需要他操心了,隻要等林海東把人找到就行。
是死是活,一刀切下去,答案自然會揭曉。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一個小小的心願,臨時產生的心願——他想去楊山,想回老宅,想看看“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如果能在消失前看一下“自己”的身體,就更好了。
這是兩個很難達成的心願,相比起來,前者還容易些。
林朗琢磨了一會兒,決定找攸晴幫忙,拿起手機就撥出一通語音電話。
攸晴很快接起,語聲雀躍:“喂,林唯一?”
林朗說:“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但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原因,你願意幫我嗎?”
“我在吃東西。”攸晴故意吧唧嘴,說了句奇怪的話。
林朗順著問:“吃什麼?”
攸晴說:“唔……有點餓,就去買了點關東煮,貢丸和甜不辣。”
“噗。”林朗一下子就笑場了,幾乎要忘掉那些煩惱,笑著說,“你怎麼不買烤腸和玉米棒呢?”
電話裡的攸晴變得更加快樂:“什麼事呀?你說就行了唄,我肯定會幫你啊!”
林朗說:“明天,林唯一會去學校,你……”
他壓低聲音把計劃說完,攸晴聽懂了,說:“沒問題,交給我吧。那個……林唯一不是休長假了嗎?學校裡的人都在傳,說他要去做移植手術了,我都不敢去問他,真的假的呀?”
林朗說:“真的,隻是手術要延後幾天,肯定會做。”
攸晴心花怒放:“太棒了!他終於想通了!做完手術身體就好了呀,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了!”
“對,沒錯。”林朗心中漫上一層苦澀,低聲說,“做完手術,一切都會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