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燈會。(2 / 2)

俯聽聞驚風 語笑闌珊 8712 字 8個月前

船上沒有艄公,也就沒有了方才那一聲又一聲的“貴客到”,水妖是不敢出聲的,於是四周就隻剩下了風和浪的聲響。鳳懷月本來就不喜寂靜,更彆提是這種壓抑的寂靜,一想到三百年前的自己竟時不時就要被這位仙主綁回六合山親自調|教,他簡直要毛骨悚然,講道理,這和恐怖故事有什麼區彆?

河麵上泛起紅光點點。

懸崖間再度掛起成百燈謎,隻不過站在船頭的人變成了司危,這場景不僅僅鳳懷月熟悉,他也熟悉,熟悉到已經在枯爪城裡回憶了千遍萬遍。那一天的月川穀裡掛滿了紅色燈籠,賓客們紛紛扯了燈謎去猜,猜中有賞,猜不中有酒,而已經喝到搖搖晃晃的鳳懷月,看字謎都是重影,哪裡還能猜得對。

“又錯了。”司危說。

鳳懷月又氣又急,扯著他的頭發鬨:“人人都能對,我怎麼就不能?不行,我也要賞。”

這時的兩人,關係其實還不算太密切,至少在鳳懷月看來,是不密切的,但他喝醉了,喝醉的人不會管什麼仙主不仙主,所以該扯的頭發還是得扯。

司危往後一退:“那你想要什麼?”

鳳懷月站立不穩,雙手扶著他的肩膀,踮起腳仔細看架上擺著的靈器,想從中挑出一個最好的。他醉醺醺的,脖頸透出一股粉,微微敞開的領口下香軟而熱,應該也是甜的,於是司危就真的嘗了一口。

鳳懷月並不知道自己被占了便宜,還在伸手往架子上夠。

司危握住他亂抓的手,按在自己身後,下一刻,便俯身噙住了那被美酒浸透的唇。

鳳懷月稀裡糊塗,就這麼被裹著親了個透,他實在是腦子不清醒,但情|欲誠實得很,親到後來,兩條胳膊攀住對方的脖頸,輕輕蹭著,像一隻曬夠了太陽的貓。

餘回五雷轟頂地問:“你們在乾什麼!”

司危一把將鳳懷月抱著站好。

餘回回頭看了眼大敞的門,實在難以相信竟然有人能這種眾目睽睽的環境下……不遠處可就是如海人潮,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舉著謎麵來領賞!而且,他看著明顯已經喝傻了的鳳懷月,伸手一指司危,趁人之醉,你這個輕薄狂徒!

“阿鸞,我們走!”他一把扯過鳳懷月,“離這種人遠一點。”

司危靠在架子上,看著那如雪背影走得踉踉蹌蹌,時不時還要回頭看,頂著紅撲撲一張臉,醉了倒可愛得很。

那一天,月川穀裡備下的所有獎品,都被心情不錯的瞻明仙主大手筆地發了出去。

酒醒後的鳳懷月抄起厚厚一疊燈謎仔細檢查,看一張,上頭答案是錯的,看十張,還是有八張錯。眾人當初決定由司危來負責花燈節的獎品發放,就是因為他不喜飲酒又長了一張凶臉,看起來公正萬分,結果呢?

於是氣衝衝跑去金蟬城告狀。

餘回看著他巴拉巴拉的嘴,不可避免地想起當日場景,欲言又止,止後還要被鳳懷月拉往六合山討公道,司危倒是脾氣很好地點頭,差弟子將鳳懷月帶去了自己的珍寶庫,隨便挑。

那是他在過往的千千萬萬日中,度過最好的一個花燈會。

而現在,相同的場景卻被搬到了這煞氣濃厚的千絲繭內。

因為這回船上沒有新人,所以紅燈籠並未被收起,船隻緩緩駛入,司危問:“方才你是怎麼通過的?”

憑臉。鳳懷月摸了一把鼻子,敷衍道:“方才我猜對了。”

司危隨手扯下一張丟給他:“那就繼續猜。”

鳳懷月:“……”

這張燈謎其實不難,很簡單,念念不忘心卻碎,謎底就是一個“今”字。他取過空中懸著的筆,寫出的卻是一個龍飛鳳舞的“離”!

司危皺眉:“你是怎麼猜出這個字的?”

鳳懷月有理有據:“心既已碎,哪怕是夫妻,最好也還是趕緊離。”

這胡編亂造的答案一被遞回,意料之中換來尖銳的嘲笑,整片燈陣都在左右搖晃著,那些“草叢”也露出森森的牙,原來竟是一群野猴子。但鳳懷月要的就是這份亂,因為現在船上的兩個人都不像當年的自己,既不能當新人,也不能當貴客,那即便是猜對了謎題,接下來怕也一樣難以渡河,肯定還會有彆的阻攔,倒不如徹底答錯,引對方主動攻擊,反正眼下有司危在,不用白不用。

野猴子們扯著銀繩,在空中交織成一張鋒利大網,銀鈴叮叮地兜了下來。

司危在船底重重一磕劍鞘,長劍霎時如黑龍呼嘯而出,盤旋絞住了那張網!野猴子們尖叫連綿,身體被切割成十七八塊,血霧劈裡啪啦像雨滴般砸落,將攏住大船的結界染成猩紅。

懸崖上的怪聲尖銳地大叫:“黑衣煞神,黑衣煞神,他來搶新——”

聲音戛然而止,也不知是不是被長劍斬了腦袋。

水妖們滿身狼狽地淌過血河,將船隻哆哆嗦嗦地推向不遠處的岸邊。

“貴客到——”

喜婆大聲喊。

經曆過方才那場血雨,鳳懷月對司危的殘暴再度有了新認識,但這份殘暴在千絲繭內,卻又實在可靠。反正對方既然在剛見麵時沒殺自己,就說明不想讓自己死,或者說至少不想讓自己死在千絲繭內,那麼在接下來的路途裡,這條大腿千萬要抱好。

他跟在司危身後下了船。

喜婆的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轉,不懂這樣兩副麵孔,怎麼會被對岸放過來。但還沒等她開口,司危已經坐上了無頂紅轎,轎夫不滿地轉過身,道:“紅轎是給新人坐的!”

司危視線落在鳳懷月胸口:“出來,乾活。”

小白湧動兩下,堅決不肯出來。鳳懷月也後退兩步,伸手捂住靈焰,乾什麼活,它才多大點,糖吃多了都要不消化。

轎夫還在叫嚷:“你下來!”

司危揮手一掃,手裡已經握了一張新鮮的臉皮。轎夫同他在雙喜村的同僚一般滿臉血地慘叫出聲,岸邊準備接親的其餘人也被這血腥變故驚呆在了當場,司危將手裡的臉一扔,問:“自己動手,還是本座直接替你們擰了腦袋?”

鳳懷月:“……”

司危的視線落在喜婆身上:“你先來。”

半晌,那名喜婆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硬生生撕下了自己的臉。

鳳懷月轉頭閉上眼睛。

身邊慘叫聲一片,地上落著的臉皮也越來越多,到最後,人人都頂著一個鮮血淋漓的腦袋,嗚嗚咽咽地哭著,司危卻道:“順眼多了,以後彆再讓本座看到這種臟東西。”

鳳懷月直到鑽進轎子還在想,我的臉怎麼就是臟東西了,你這人到底是什麼陰間品味?

這支哭哭啼啼,極端詭異的迎親隊伍,最終停在了一處山腳下。

“下山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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