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最年輕的宰相(2 / 2)

謝如君怔怔地望著紅娘,臉上留下兩行濁淚。

“紅娘……這陳魚,是你給我的報應是麼?”

“我錯了,我做錯了。”

他渾身顫抖起來,似是想起了年少時候的往事。

紅娘卻用一句話打斷了他求情的念頭:“報應?你的報應才剛剛開始。”

“不要叫我紅娘,我不再是你的紅娘了,謝如君。”

“你可知道我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一句做錯了,便想得到我的原諒麼?”

“謝如君,你活該,哈哈哈哈哈哈……”

當紅娘輕描淡寫地提起她做花魁的日子時,謝如君已經徹底僵硬了身軀。

沒人知道謝如君是不是真的後悔了,也沒人在乎。

謝如君永遠地離開了上京。

從此以後,人們提到謝如君,想起的不再是“那個儀表堂堂的吏部尚書”,而是藏汙納垢的貪汙犯、罪人。

謝如君雖然走了,紅娘時日卻也不多了。

雖然因為身體緣故,紅娘隻能成天躺在病榻上,可她人生中從來沒有一段時光像現在這麼開心過。

她總是拉著虞漁的手,讓虞漁給她講講這六年來她在上京的種種經曆,虞漁每次有空,便會和紅娘一段一段地說著這些往事,直到紅娘因為過度疲憊而睡著。

“我是三元及第的狀元,在趙慶冉為我們這群金榜題名的考生辦得迎新宴會上,我認識了趙忖,趙忖是趙慶冉的兒子,你知道吧,趙慶冉就是前丞相。

後來趙忖對我有些意思,想把我拉入趙慶冉的派係裡麵去。我當時不想那麼快加入陣營,便拒絕了趙忖的暗示。

皇帝封我的官叫翰林院修撰,是個六品職位。

我在翰林院裡做事的時候,名聲很好,因為我謙遜、有禮貌、做事效率也快,不管是上麵的還是下麵的官員,都愛和我打交道。本身翰林院的人就隻管修書和起草文案,在朝廷左右兩派的鬥爭中,表麵上是中立,實際上是兩派人都看不上翰林院,所以翰林院的人各個都想升官加薪往外跑。

於是我便把翰林院的人聚集了起來,首先我把翰林院的老大收買了,手段是給他的兒子補習,你老是告訴我,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我常常跟老大提起——手裡有權力才能把內心所有的政治願望付諸現實,不然就隻能寫書編書,我又時不時地誇他正直、學識淵博、為人胸懷寬廣且還有政治頭腦,這樣的人才呆在翰林院和一堆書作伴,是在是太屈才。

他逐漸被我說動了,便真的開始準備組織起翰林院的文士們聚集起來說要‘大乾一場’,而我便是他的遊說代表,有時候是私下裡找翰林院的官員,有時候則是在開會的時候跟他們講主張。

慢慢的,翰林院閒散的文士們真的擰成了一股繩,想要大乾一場。

翰林院老大曾經是當朝皇帝的老師,地位不低,就是沒有實權。一次皇帝找他進宮答疑解惑,他順勢便把我帶上了。

皇帝其實很年輕,比我大十歲,我十八歲的時候他二十八歲。

且皇帝很聽勸,也挺虛心的。

在他問完我老師話的時候,就和我閒聊了幾句。

他問的問題正是如何興辦天下的教育。

恰好我是三元及第的進士,這近百年來,都沒人能超越我的考試成績,所以他理所當然也問了問我的想法。

關於興辦教育的事,我見解很多,對皇帝說得頭頭是道,就連我的老大也聽蒙了。

說到末尾,我便趁機和皇帝提起,我們翰林院的文士,都是人才,所以比起把教育的重任放到彆的機構肩上,不如交給我們翰林院,且我們翰林院的工作太少,隻能整天與花鳥蟲魚為伴,未免太耗費人才。

起初皇帝對我將信將疑,後來我給他看我起草的各級教育機構的示意圖,皇帝看得眼睛都睜大了,當即決定讓我去負責這事兒。然後我就從六品官,一躍成為了四品官。

這教育的事兒落到我們翰林院,太學和禮部都有意見。

但是老大時不時帶我見見皇帝,讓我向皇帝灌輸分級分科教育的思想,把皇帝弄得五迷三道,完全信任了我。太學和禮部有意見也沒辦法,畢竟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皇帝愛聽我彈琴,這都是紅娘你教得好。

不過這教育的事兒還真的被我們翰林院辦得很好。

按照我的草案,我們首先在上京設置大大小小的幼兒園、小學、中學學校。

這些學校平民和權貴都可以上,沒過多久便得到了上京人民的認可。

再然後,我們翰林院又肩負起了培養老師的任務。

沒錯,就是培養老師。

誰讓我們老大曾經是當今皇上的老師,就連太學的老大看到他也得低半個腦袋。

在我的組織下,這種培訓很快就專門化,係統化了。

我還帶領我們院的文士,編訂了老師專用的技能學習書。

漸漸的,我們翰林院手裡也有了實權,在皇帝麵前也有了人氣。

左右兩派便想拉攏我們。

這苗頭剛剛出現的時候,我們便開了個緊急會議。

我在會議上給他們講:靠彆人不算是好漢,要要乾出成績,我們得自己乾!

我原話不是這樣的,但基本內涵不差。

總之那次會議之後,左右兩派都沒能拉攏我們。

因為我在會議上提過一嘴:不管是□□還是□□,皇帝允許他們存在,是因為他們不影響國家社稷,可是他們也沒對社稷做出什麼好事兒,我們翰林院在教育上已經做了很多好事兒了,所以再進一步,在民生上做考慮,為了老百姓謀福利而自成一派,這樣一來既穩固了皇帝的江山社稷,且又為皇帝掙了美名,你說皇帝是會聽□□□□,還是會聽我們派。

我把他們弄得熱血沸騰。

本身文士便有幾分血性,加上我巧舌如簧。

那兩年的時間,在我的指派和指點下,很多的翰林院京官向皇帝請名自願去地方謀求政績。

若是水患,我便教他們疏通河道。

若是乾旱,我便教他們引流灌溉。

若是土匪,我便教他們招安練兵。

總之……接下來的兩年,我們翰林院的官員在全國各地做出了響當當的政績,皇帝龍顏大悅,升官加薪一條龍分配到整個翰林院大大小小的官員頭上。看得其他部門的官員眼紅不已。

而一部分人去地方謀政績,我便帶著另一部分人留在上京謀權利。

任何沒有權利的機構,都隻能是一盤散沙,所以翰林院要崛起,便必須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於是後來翰林院便改成了——異才部,彆名——民部。和其他六部平起平坐。

所謂的異才部,便是因為裡頭的人在我的培養下,各個都“身懷絕技”,彆的部門能乾的我們都能乾,彆的部門不能乾的,我們還是能乾。比如太學和禮部都搞教育,可我們搞的是教育體係,比如工部負責興修水利,我們卻會抗旱救災、未雨綢繆……而彆名之所以叫民部,是因為我們的宗旨是——為天下人民服務。

在我的努力下,異才部的名聲越來越響亮,後來至於地方百姓一旦聽說有異才部的官員來就任,他們就會奔走相告,歡呼雀躍。因為異才部的官員名號便相當於百姓父母官,去到哪裡,哪裡的人民生活便會好起來。

漸漸的,左右兩派的勢力在我們的對比下,顯得不堪一擊。

到第三年的時候,我作為異才部的尚書,在朝堂當中的地位便已經可以和謝如君平起平坐了。

但那之前我忙於政績,並未對謝如君有所動作,所以第三年,我才開始對謝如君下手。

謝如君並不好對付,首先,他作為吏部尚書,後麵站著的還有他當過刑部尚書的嶽父,下頭依附他們的官員一大堆,其次,他們身後還有權貴撐腰,譬如那權傾朝野的十三王爺。十三王爺和當今的皇上是兄弟,他們曾經為了皇位明爭暗鬥了很久,當今皇帝雖然坐上了皇位,但是礙於十三王爺的兵權和作為鄰國長公主的母妃,皇帝不能動他,甚至有時候還要受製於他。

於是我便設計了一次和十三王爺的碰麵。

在一家茶館裡,我很老套地無視了他身旁的侍衛,坐到了他對麵,並且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做了自我介紹。

他並不很看得上我,畢竟在他看來,我不過是當今皇帝一條忠心的走狗。茶館裡有人說書,他聽得入神,我注意到他似乎同皇帝一樣,都是音癡,當快板或者二胡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他便聽得入神。

於是我便問他喜不喜歡聽琴。

這便又用到了紅娘你交給我的東西。

我隨便找了把琴,彈了一首他從未聽過的曲子,他便對我展露了興趣。

我知道紅娘你交給我的東西總是有用的,所以我在不久後,又向他展示了我的琵琶技。

我們就這樣秘密“交往”了大半年的時間,這一段時間,紅娘你交給我的很多東西我都派上了用場。對十三王爺,我儘心儘力地讓他喜歡上我,且我們很少談政治上的事,仿佛隻是普通的朋友。

十三王爺年輕俊美,雖然性格陰晴不定,但是作為朋友,卻還算好。

契機是那日我們相約去梨園玩。我背著琴過去,意在給我們的遊玩增加幾分‘情趣’,可惜那日的風有些大,我把琴擺在樹下麵,回來的時候衣衫被吹得亂七八糟,梨花紛紛擾擾落了我滿身,而十三王爺將琴放在膝蓋上,自顧自地彈起琴來,他看我朝他走來,看到我狼狽的樣子便半開玩笑地說道:‘陳魚,若是你會跳舞,跳得我滿意,我便答應你一個要求。’

我看了看漫天飛舞的梨花,又看了看彈著琴微笑看我的十三王爺,心想,機會終於來了。

於是我跳了舞,跟著他的琴聲變換腳步,甚至如同多年前練舞時那樣,將腰折到了不可思議的弧度。他的琴聲漸漸停了,我跳的差不多了,便回頭看他,卻發現他呆呆地坐在梨花樹下,盯著我出神。

我卻沒有客氣,我和他做了那麼久的朋友,就是為了等這麼一個機會。

‘王爺,你說答應我一個要求,還作數麼?’

他點點頭,於是我說:‘那我要你以後放棄支持謝如君,改支持我。’

‘一支舞不夠,你還會彆的麼?’他又問我。

於是我給他唱了支曲子,也是紅娘你教我的。

唱完之後,我問他行不行。

他問我:‘你的聲音怎麼如此像女人。’

我麵不改色地編了個借口,逼他回答我的問題。

他最後說:‘可以,支持你和支持謝如君,對我來說沒有太多的區彆。’

見我很開心的樣子,他有些不解地問我:‘你就那麼想為皇帝做貢獻麼?’

我說:‘這叫政績。還有我討厭謝如君。’

他沒問原因,隻是盯著我的眼睛出神。

沒了十三王爺的撐腰,謝如君的局勢便急轉直下了。

至於趙慶冉那一派,在趙慶冉去世之後,便自然而然土崩瓦解了。

後來趙忖當了刑部尚書,他和我素來關係好。

我派人找到了謝如君貪汙的證據,在一次和他吃飯的時候把證據交給了他,他知道我的意思,什麼也沒說,隻是讓部下開始調查謝如君,又把調查的結果秘密上書給了皇帝。

再後來,以我的政績,加上十三王爺和趙忖的支持,我便順理成章地當了丞相。

謝如君最後落馬,便是我的手筆。”

紅娘聽著停著,睡著了。

這一次睡著之後,她便再也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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