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觀嶽想過時熙會在背後造他的謠, 但還真沒想到，會如此離譜。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一臉誠懇胡說八道的？
要不是他自己就是當事人，他都要信了。
隻能說不愧是演員, 演技一流。
網上那些人罵她沒演技, 真的有點眼瞎。
前兩天跟她一起直播, 幾乎24小時待在一起，看她在鏡頭前後表現沒太大差彆, 還以為她真的變真誠了。
現在他又不敢確定了。
不過，在生病的老人麵前，尤其這老人還對虞家有恩, 虞觀嶽怎麼也不可能去拆穿她。
“爺爺。”虞觀嶽上前, 略過時熙，微笑著和時爺爺打招呼，“您這兩天感覺怎麼樣？”
時熙站在他身後，無聲朝爺爺用嘴型道：他害羞。
說著, 還指了指虞觀嶽微微有點泛紅的耳朵尖。
她知道, 虞觀嶽那是氣的，但那不重要, 隻要他沒有當麵拆穿, 爺爺會信就夠了。
時爺爺果然信了，皺紋裡都是藏不住的開心：“我好得不得了，看到你們就什麼毛病都沒了。”
“我……們以後有時間一定多來陪陪您。”虞觀嶽道。
“那倒也不用。”時爺爺搖搖頭, 慈愛地說，“你們年輕人忙, 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就行，不用花時間在我這裡……”
祖孫幾人聊了好一陣，眼看著爺爺精神不濟, 護工也說他需要休息，時熙和虞觀嶽才告辭離開。
到了病房外，確定爺爺聽不見了，時熙雖然尷尬得頭都要掉了，但也不好意思逃避，忍著羞恥對虞觀嶽道：“今天謝謝你，陪我演戲。還有，不好意思……隻是爺爺的情況你也知道，他一直對我們的關係有誤解，我不想他再受什麼刺激，才會騙他。我發誓，我沒跟彆人亂說過。”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小心！”虞觀嶽話說到一半，兩人已經來到大門口，一個人影莽莽撞撞地跑進來，差點撞到時熙，虞觀嶽伸手拉了她一把。
“謝謝。”時熙急忙道謝，然後抬頭去看那個冒失鬼。
不想對方先開口喊了一聲：“姐？”
時熙定睛一看，來人瘦高身材，染著一頭非主流紫發，五官倒是不錯，唇紅齒白眉目清秀，正是她繼母薑碧青帶過來的弟弟薑墨。
時熙沒有著急回應薑墨，而是朝外麵看去，果然看到薑碧青跟在身後。
“小熙！”薑碧青迎上來，笑眯眯地說，“我就知道你們都是孝順孩子，下了節目一定會來看望你爺爺，果然如此。這位就是姑爺吧？你好，我是時熙的ma……我叫薑碧青。”
她一句“媽媽”都到唇邊了，被時熙冷冷一瞥，又咽了回去。
虞觀嶽有點意外，剛要說話，時熙一把將他拉到身後，對薑碧青道：“你們來乾什麼？”
“你這話說的，小墨爺爺生病，我們來看看他不應該？”薑碧青有點尷尬，但還是努力做出理直氣壯的模樣。
過去半年都不見來一次，挑著這個時候來，時熙冷笑一聲：“薑墨又不姓時，算哪門子孫子？”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薑碧青看看虞觀嶽，笑得溫婉，“雖然小墨不是爺爺親生，但在一個戶口本上，就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孫子，和親孫子享有同等權利。你平時拿我們撒氣亂說話就算了，現在是女明星，萬一被彆人聽到，誤會你、誤會虞家就不好了。觀嶽啊，你千萬彆介意，小熙其實人很好的，隻是不會說話。”
邊說還邊四處張望，不像怕時熙被人誤會，倒更像希望有人過來聽聽。
可惜這會兒就是沒人路過。
時熙等她說完才道：“既然薑姨這麼為我考慮，正好我最近缺錢，不如將虞家給的彩禮還給我？”
薑碧青瞬間像是被捏住七寸的蛇，瞬間左支右絀，眼神都無處安放：“那個，我們還要去看小墨爺爺，下次再聊……”
“站住！”時熙聲音陡然轉冷，上前攔在薑碧青麵前，“你這兩天應該看過我直播，我現在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和你的寶貝兒子，以後都不許來打擾爺爺。否則，我會讓你將以前吃下去的加倍吐出來，不信你就試試看。”
她神色冷硬，帶著股破釜沉舟的氣勢，瞬間變得極有壓迫感，跟過去唯唯諾諾的時熙簡直判若兩人，薑碧青打了個寒戰，愣是沒能說出話來。
“你怎麼跟我媽說話呢？”薑墨走過來，想要去揪時熙的衣服，一直旁觀的虞觀嶽忽然上前，攔在他麵前。
薑墨不敢跟他硬碰，訕訕縮回手，硬著頭皮繼續道：“時熙，你就比我大兩天，我叫你一聲姐，那是給你爸麵子……你，你以後對我媽客氣點！”
“小墨，對姐姐姐夫要有禮貌。”薑碧青一把拉回兒子，強作鎮定，“看來我們之間有很多誤會，下次等你不生氣了再慢慢解釋，今天就先走了。”
兩人倒都是會審時度勢的，看虞觀嶽有幫時熙的意思，轉頭就走。
確定他們離開後，時熙轉身回到療養院，跟護工打招呼，就算那對母子來了也不能讓他們去打擾爺爺。
忙完出來，看到虞觀嶽還站在門口。
“不好意思，又讓你看笑話了。”時熙這會兒也顧不得之前跟他那些尷尬了，叮囑道，“以後要是在彆的地方遇到他們，不管他們要做什麼說什麼，你都不必給眼神，他們擅長欺軟怕硬，連壞話都不敢說你的……對了，你不是去公司了嗎？怎麼會來看爺爺？”
她想岔開話題。
“在附近跟人談點事，結束比預計早，想到爺爺在這裡修養，就過來看看。”虞觀嶽回答完，朝療養院內看了眼，問她，“需不需要給爺爺換一家療養院？我知道一家不錯，至少能保證沒有亂七八糟的人去打擾。”
“謝謝，但不用了。”時熙搖搖頭，苦笑著道，“因為換療養院也沒什麼用，我爸再怎麼渣，也是爺爺唯一的孩子。我們不可能攔著他去見爺爺，真見不到，爺爺也會想的。而我爸……一直對薑姨千依百順，所以隻是攔著他們母子根本沒用。都不需要親自出麵，薑姨想要說的話做的事，我爸通通會替她帶到。”
虞觀嶽之前對時熙沒什麼了解，隻是從父母那裡聽過一嘴，說是時熙母親年輕時候跟人跑了，她父親因此遷怒於她。二婚後，她父親更是寧願對彆人的孩子好，也不待見時熙。
但時爺爺很疼時熙，而且她一看就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什麼活都不會乾。虞觀嶽以為她過得也沒那麼差，可能隻是父母想讓他遷就她而故意誇大其詞。
到今天他才發現，時熙的原生家庭，可能比父母說得還要糟糕。
“那……要不要將爺爺接回家照顧？家裡有保姆，護工可以跟著，也很方便。”虞觀嶽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沒有當年爺爺的幫助，就不會有現在的虞家。所以，我們為爺爺做什麼都是應該的，你不必有負擔。”
“我知道。謝謝你的好意，但真的不用了。”時熙笑笑，但還是搖頭，“可要是接爺爺回家，我們上節目的事情肯定瞞不住。而且，爺爺在療養院已經有認識的朋友了，他現在這個身體狀況，其實也更適合住在療養院，更專業和方便。你們才是不要有負擔，爺爺早就說過，他和虞爺爺是好朋友，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總拿這個說事，反而顯得見外了。”
她這樣說，虞觀嶽也不好再說什麼。
沉默著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就到了停車場，兩人來時的車並排停在一起，兩個司機都趕緊下車來打招呼。
“那我先回去了。”時熙對虞觀嶽道，“你去忙吧。”
“等一下。”虞觀嶽喊住她。
時熙疑惑地回頭：“還有事嗎？”
虞觀嶽揮手示意司機退開，這才問道：“彩禮是怎麼回事？”
“這事說來話長，和你們家也沒什麼關係。”時熙心裡早有主意，不是很想和他說這些，“你不是還要上班？先去工作吧，下次有時間再說。”
她不想說，虞觀嶽也不勉強，兩人各自離開。
*
時熙回到家後，花一下午時間將經紀人做的PPT看完，難得讚同經紀人的想法——她的黑粉看起來還真有組織。
書中倒是沒提過這茬，不知道背後是誰。
不過，也未必就是陰謀，畢竟她名聲不好，討厭她的網友自發組織，也未可知。
時熙覺得這事不急，第一期直播後，她的名聲有變好的趨勢。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黑她，看到她名聲轉好，肯定會有下一步動作。隻要盯緊那些賬號，不難發現蛛絲馬跡。
反而是現在貿然出手，可能會打草驚蛇。
時熙現在很沉得住氣，經紀人卻不行，看她一整天沒消息，晚上就迫不及待打電話來催。
電話裡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時熙又不想出門，便約他周二到家裡來談。
經紀人來的挺早，進門左右張望一番，拍拍時熙的肩道：“彆難過，你要相信，以我們虞總的財大氣粗，肯定比他們搞得好。”
時熙給他倒了杯茶：“你每個字我都知道，連在一起就聽不懂了，敢不敢把話說清楚？”
“這還不清楚……”經紀人頓了頓，驚訝地看著她，“你不會都沒看熱搜吧？”
“沒看，戒了。”時熙搖搖頭，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潤潤嗓子猜道，“黎念又出風頭了？”
“對啊。”經紀人打開手機，翻到熱搜頁麵，推給她，“節目組不是要求這周要安排約會嗎？他們昨天就去了，在海灘邊，葉詞拉了一大卡車玫瑰花過去。然後被路人拍到，在熱搜掛了一整天。”
這次葉詞抽到的元素分彆是玫瑰花、椰樹、西瓜、紅燒獅子頭，是最簡單常見的元素，和書中一樣。
雖然任務最簡單，但書中葉詞卻是幾位丈夫中花心思最多的，拉了滿滿一車玫瑰花去沙灘布置，浪漫到全網尖叫。
時熙一點都不意外，直接將手機原封不動推回去，說：“學長，我最近學到一個不掉發的絕招。”
“什麼？！”經紀人摸摸日漸稀薄的頭頂，瞪大了眼睛，“快說說！”
“不看熱搜，彆和黎念比。”時熙笑道，“堅持三個月下來，保你容光煥發、吃嘛嘛香，越活越年輕。”
“那怎麼行？！”經紀人一拍桌子，“我絕不允許黎念比你紅！”
“彆拿我當幌子。”時熙戳破他，“你不過是想壓黎念經紀人一頭而已。”
她之前還真不知道這事，昨天晚上又做夢了，才發現她經紀人和黎念經紀人竟然是高中同學，同時也是死對頭。
“你怎麼知道？”經紀人嚇了一跳。
“我知道的事多著呢。”時熙搖搖頭，故意一臉傷心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對我好，真的是因為覺得我能紅，沒想到隻是利用我，唉……”
“就是真的啊！”經紀人有點著急，“你先彆歎氣，我跟她有恩怨不代表不認同你啊！在我心裡，你就是最漂亮最有才華最最最紅的女明星，你不紅天理難容！”
“……”時熙看他汗都快急出來了，不忍心再逗他，“真的？”
“當然是真的！”經紀人舉起手，“我可以發誓。”
“那倒是不用。”時熙這才慢悠悠道，“既然你覺得我那麼好，不如以後都聽我的？當然，僅僅隻限於我自己的工作方麵。”
“沒問題！”經紀人下意識就拍著胸脯點頭了，答應完才反應過來，“啊？可……”
“如果你不答應……”時熙打斷他，軟硬兼施，“我就在黎念麵前透露，你其實一直暗戀她經紀人！”
“怎麼可能！”經紀人急得跳了起來，“我怎麼可能喜歡她！”
“那不重要。”時熙笑眯眯地道，“我也不會直接跟黎念講，就偷偷和彆人八卦，然後‘不小心’讓她聽見，你說她會不會信？”
經紀人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時熙，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就在時熙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想要再說點什麼的時候，經紀人一拍大腿，說：“你竟然這樣對我！”
時熙更不好意思了。
經紀人卻忽然笑起來：“那你對付彆人肯定也沒問題！這樣我就放心了。”
時熙微微有點發愣。
因為經紀人確實出了很多餿主意，她一直把他當成豬隊友，多少有幾分嫌棄，沒和他解約也隻是權宜之計。
她倒是沒想到，他對她竟如此赤誠。
不過，這也改變不了他是豬隊友的事實。時熙很快回過神來，將自己的想法和他說了，讓他去盯著那些賬號，但不要有任何舉動：“不管你覺得證據有多麼確鑿，哪怕你親眼看著彆人在你麵前發消息，都彆擅自行動，可以嗎？”
經紀人根本拗不過她，最後還是答應了。
時熙暫時鬆了口氣。
*
接下來兩天，時熙都泡在療養院，一是儘可能多地陪爺爺，二是怕薑碧青母子去打擾。
好在他們一直沒有出現。
周四這天，時熙剛從療養院大門出來，就被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攔住了路。
“寧管家？”時熙在夢裡的書中世界見過這位老人，知道他是虞家老管家，現在跟著虞觀嶽爺爺奶奶一起過退休生活。
不過，他倆在現實中其實還沒碰過麵，時熙喊完人不免一驚，生怕自己露餡。
好在老管家完全沒多想，隻當她是在哪裡看過自己照片，和藹地笑道：“時小姐認識我？那真是太好了，我還怕這樣出現會唐突——虞老先生想邀請您一起用晚餐，您看方便嗎？”
時熙鬆了口氣，她對虞觀嶽爺爺奶奶的印象都不錯，自然答應。然後先去跟送她過來的司機打過招呼，讓他自己先回去，才上了老管家的車。
老管家還跟她解釋：“虞老本想親自過來找您，臨出門的時候，家裡來了個訪客，他實在脫不開身。”
“你們不用這麼客氣，叫我熙熙就好。”時熙係上安全帶，“本來是該我主動去看爺爺的，隻是最近事情多，實在沒顧得上。”
“那熙熙以後有空可要常來。”老管家趕緊趁機道，“虞老時常念叨你，說你小時候跟個瓷娃娃似的，又可愛又聰明。因為‘虞爺爺’連在一起不好發音，你就減省了，直接喊他‘爺爺’，還說‘這就是我親爺爺，我長大了也會孝順他的，帶什麼姓喊，顯得生分’……他是很想你的。”
這事時熙其實沒什麼印象，大概在她四五歲之後，兩家人來往就少了，以前的事，她都不太記得。
但聽老管家模仿得惟妙惟肖，確實是她小時候的語氣，顯然他說的都是真的，時熙鼻子忽然就有點發酸。
她想起書中，上完真人秀後，她和虞觀嶽之間已經勢如水火，隻能離婚。
本來就是被迫聯姻，當然要和家裡長輩打聲招呼。
因為真人秀毀了虞觀嶽的前途，他父母很生氣，不願意見他倆，說婚約是爺爺定下的，讓他倆去找爺爺說。
虞爺爺滿頭白發，老態龍鐘，看著他倆，沉默了好久，才重重歎出一口氣，對時熙道：“丫頭，是爺爺沒福分，做不成你的親爺爺。”
她接收書中內容的時候，沒太注意這句話，以為就是老人的感歎。
現在才明白，原來還有小時候這段淵源在。
時熙努力將情緒按捺住，對老管家道：“我肯定是沒問題……對了，爺爺知道我們上節目的事嗎？”
問完不免有些忐忑，她之前隻顧著時爺爺，卻忘記虞觀嶽的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雖然想瞞著他們幾乎不可能，但她確實沒考慮過他們的感受。
“知道，還看直播了。”老管家說。
時熙：“……”